——或许人生就是不断聚散的浪花啊。
从余惜瘦弱身体里喷出来的血花比浪花更美，更凄艳。有那么一缕飞溅而起，擦过古寒的耳垂，就像溅上礁石的浊浪。这块礁石经受无数年的风吹雨打，可是它偏偏只是贪恋着亿万年前一缕水花擦着它流过的身影。石头在海里屹立万年，等待万年，已经地老天荒。早已地老天荒。无数水雨浪花拍打而过，晒干了又蒸发。石头还是等待着。就像孤单的少年日复一日盼望着穿过黎明的鸟。
后来那缕水花出现了，飞溅在石头上。然后她就蒸发。消失了。
缠绕在脑海彼侧的记忆碎片一瞬之间苏醒。穿越夜的云朵。凄弱的火。雨中街灯下看不真切的面庞。史诗浩歌伴奏中的鲜血和死亡。朝霞映照的祭坛和山谷。消散在天际的吟唱。全都想起来了。被吞噬前的一瞬间，这些画面全部涌入古寒的大脑。
他没有回头看倒下的余惜。此刻古寒晋入了空明澄净的状态，涌上的记忆瞬间被打散，唯一的意志控制了他，那就是杀了面前的女人。同时脑海另一侧蠢蠢欲动的灵魂也苏醒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去年的桂花高之夜，彼侧的金勇早已被李佳欢吸收，寄宿在李家人的意识中，并最终被交给李承。直到不久前，长辈最后的鲜血洒落，金勇才彻底消失。但是他早已不在古寒这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连鼓起勇气，想要舍弃一切获取力量，都无法做到。脑中的意识陷入某种混沌，古寒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自己还是那个没有用的废物。他眼睁睁看着俏皮笑着的女恶魔踩着富有韵律的脚步走来。她的笑容那么甜蜜那么温柔。古寒在这样的笑容里几乎融化。
来生爱跨过古寒，向他身后血泊中的余惜走去。
混沌。疼痛。疲倦。一夜逃亡以及这两天前后战斗留下的创伤在古寒的身上爆发。强烈的痛楚刺激使他瞬间从那种混沌的意识里苏醒，还倒在地上的身躯瞬间弹起，越过了橙色紧身衣的漂亮女恶魔，紧紧抱住了血泊中的女孩。
这是金勇曾经使用的，突破了“站起来再行动”的思维惯性的招数。迅捷而出人意料，有很强的奇袭效果，章廉当时就中了这招。两个意识的记忆陷入了很大程度的混乱，古寒似乎趁机找到了什么，不过应该没能获得那种恐怖的计算能力。
但是这么下去，他的记忆迟早还是会消失在深渊中的，和此刻混沌中的部分一起。用出这一跃，古寒的膝盖骨已经碎掉了。他半跪着抱起花瓣和血泊中的余惜。还活着。还活着！怀里的女孩就是他的全部了。就算失去所有也不能让她被夺走。
然后那些白色的花瓣全部吸附到了古寒外衣上。被覆盖部分的花瓣变成红色，数十个血洞出现在古寒身上。鲜血从血洞里不断涌出。很快所有的花瓣都成了鲜红的。古寒和余惜变成了血海里紧紧相拥的两个血人。古寒的双手紧紧扣着余惜，用温热的血给她体温这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导游小姐叉起手指在一旁看着，似乎意兴十足。那些花瓣连着看不见的线。收拢的瞬间那些线穿过古寒的身体聚合在导游的手指上。这恐怕就是她的超能力或者魔法了，一招之间重创了古寒二人。
古寒收拢在余惜背后背包里的双手忽然抽出，赤练蛇手枪青色的阴影一闪而过，两枚子弹无声射出。然而来生爱只是笑了笑。此刻控制这个躯体的只是古寒这个懦弱的废物，没有金勇坚韧的意志。那么就算他的知识储备再完好，操作经验再丰富那也只是个废物。所以古寒绝对不可能打中，那她为什么要躲。
双枪无力地掉在血滩里。还热乎的枪头粘着血液，急速降温的同时冒出袅袅的青烟。呵呵。那就放弃抵抗吧，古寒的手重新抱紧了怀中的女孩。能和她一起死去，这样似乎不错。
那么在最后，我可以吻你吗？古寒的视线逐渐模糊，面前女孩苍白的脸庞分崩离析。他的嘴唇隐约凑到了一点，又似乎没凑到。但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铺天盖地的冲击从楼下传来。三楼那个掩埋着杰克，承载着螺旋之基座的小房间瞬间崩坏，露出下方一大片的灰青色，以及一个明亮的光点。导游来生爱一个不稳坐在了螺旋楼梯上，似乎惊讶于这次冲击的力道之大。
那一片灰青色的阴影是异虫零，光点自然是与其鏖战中的李承。
但是这些和此刻的古寒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的意识逐渐崩溃，就要陷入黑暗。
然后，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把他推开了，趁着导游跌坐着的这一刻。定格的画面。那是余惜强忍着痛苦露出的笑容。她的面容有些苍白，逃亡一夜的疲倦却没有显示出多少。但这些都无法掩盖她此刻灿烂的笑容。她的形象在古寒心里一直都是完美无缺，无论是五次三番洗脑前后的哪一段时间。只是他已经不可能记起了。古寒的身体从楼梯向下坠落。他和余惜身体间粘着的鲜血和红花瓣一丝丝分开。就像交聚而飞散的两朵浪花。
就在这栋玻璃幕墙大楼里。他们相聚。然后分离。
从四五楼的楼梯处向下坠落，坠到底楼可能只要一秒。客观上稍纵即逝，主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