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寒轻轻抚摸着余惜的头，用右手捋去她发上沾染的血水。
此时的避难所满地死尸，有些没死透的逃难者挣扎呻吟着，正是人间修罗境。
但是带来这一切的黑衣男子已经死透。场间能站立的只有古寒二人，这对年轻人真挚地相互拥抱，以抚慰彼此的灵魂。
“古寒……”余惜望着他，认真问道，“虽然我一直闭着眼，但是感觉到了。那股……是什么？”
那股泯灭人性的气势是什么？
古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默默松开了余惜，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
五分钟之前，一个被标记为矮子的联系人给古寒发送了一个文件。
他的手机因无法理解的原因自动下载了。那个文件叫做欧米茄代码。正是这个小小的文件，给手机周围一定范围的人带来了异能。
矮子……欧米茄……古寒的手愤怒地捏紧了手机，铁制的机身发出痛苦的悲鸣。
矮子是欧米茄数码的老板，是一名身患侏儒奇症的青年。欧米茄数码是他们几个最常去的数码店，比银河卡牌更加频繁。
而矮子老板是他们的好友，真正的好友。
命运的女神，第一次对古寒露出了真实的凶相。他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店老板，几乎全部都是有着他所不知身份，或者身怀奇术的人。这些藏身黑暗的人们，将把古寒的命运带向哪里？
古寒关掉了文件接收页面。他没有给矮子老板去电话，因为他不想再面对章廉那次的场面。他动了几下拇指，打开了一张照片。
那是古寒高中班上的毕业照。
他在余惜面前低着头，神情落寞，开口道：“我有个高中同学，叫金勇。”
“是好朋友吗？”余惜问道。
“嗯。金勇这个人个性比较耿直，另外一个同学性格暴躁，他们之间没少摩擦。”
“按理说，都上高中了也该成熟一点啊。”古寒笑了笑，语气充满凉意，“可是他们没少吵架，甚至打架也有那么几次。”
“那个同学每次骂人，都面容狰狞可憎，我们都有些怕他。有些同学更是认为他脑子有问题，他在班上就渐渐被孤立了。”
“到后来，他与大家的交流，大部分都是与金勇的口角、拳脚了。”
“金勇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余惜轻声问道。
“嗯，你先听我说。刚才我战斗时，脑子里全都是那个同学骂人打人时凶狠的表情。就好像发生在面前一样。”
“恐怕以后，我都不会这样清晰地回忆他了。”
“因为……他的面目，他的名字，他是谁，这些都从我的脑袋里，消失了。”
余惜惊讶地捂住嘴唇，她的眼神痛苦而迷茫：“这是你的能力吗，古寒？”
“是的。”他苦涩说道。
用记忆换取力量的能力。其实在古寒刚才的战斗中，只有左脚向前的一步，以及最后右手拇指的一推，用到了这股力量。
一步、一指，忘一人。
这样的能力，拥有无穷的潜力，同时也是可见的无底深渊。
命运狰狞的凶相，从此向古寒张开。
古寒透过手机屏幕看着一张陌生的面庞，许久没有言语。
有个可能脑子有病的同学。有个被孤立的同学。有个经常和金勇吵架的同学。毕业照上有个同学已经认不出了。
今天是第一次使用能力，所以古寒大概明白，这四个同学，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那么以后呢？当自己多次使用这个能力，甚至是习惯了这个能力时。忘记亲朋好友，将过往十八年人生砍得七零八落的古寒……那时，他还是古寒吗？
他不敢去想，只是将手机插回裤袋。
“你去整理一下，等会我们好好谈谈。”古寒看着余惜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失落而低迷。这时他又变回了那个望着逃生楼梯茫然无措的男孩，不是刚刚那个凶残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