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清辉,尺素如云,娟秀清丽的笔墨,似夜里兰花一般,在南门宴的十指间舒展开来。
宴哥哥,一别多日,你可安好?我已将淮山咎由自取之祸,俱向父亲言明,春祭大典之上,他们还有没有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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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关于你如何问道修行一事,大医师巫奇已前往问询圣天门长老,相信不日便有答复,你切不可再妄行冒进,残损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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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伤势业已无碍,勿要忧心,只是大哥三年前身负重伤,此刻犹在闭关,你托我问的事情,只能静待他日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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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大地,山河秀丽,万圣山更是奇崛雄伟,毓秀钟流。然而,我则不大乐意在此逗留,若不是体内余毒未尽,恨不得随那白鹤长飞而去,回到玉溪旁的庐庭前,回到石岸边的香樟树下,回到那悠悠荡漾的秋千上,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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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牧雪的来信,就像她的人一样,洁净利落。南门宴一读再读,透过字里行间,似能看到南牧雪静谧中略带忧愁的模样,脑海中不由闪过两人曾经形影不离的情景,想到她载着他纵马奔腾时风雪迷茫的俏脸,想到她为离魂珠细结绳络戴到他胸前的温柔,想到她踮脚拦在焚元石瓮外遮挡寒风的坚强,想到她坐在秋千上来回荡漾的欢笑,渐渐的,心里悠悠起了一丝酸酸涩涩的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想一个人的时候心生这样的感觉,他尚还不知,这便是天下儿女中有些人一辈子无法挣脱而有些人一辈子无法获得的相思。
莫尘衣静静地站在月影下,默默观察着南门宴欢喜中渐染忧愁的神色,近乎没有任何缘由的,心怀沉郁,有些闷闷不乐起来。她有心想问问,却又莫名地开不了口,只好紧抿着唇角,转开眼去,看往院门外树影婆娑的石道,以及石道尽头悄无声息的伏魔洞。
南门宴将南牧雪的来信反复读到第七遍的时候,心中的情绪似乎堆积到了顶点,近乎迫不及待的,转身大步回屋,燃起烛火,铺开白里泛黄的草纸,研开浓墨,提笔悬腕,就往纸上搨落,然而眼见笔尖就要亲吻纸面的时候,却又忽而停顿下来,一刹那间,竟不知写什么好了。
南门宴的脸上,迷茫之色一闪而过,悬停的笔端徐徐而下,落笔便成“牧牧”二字,随后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将自去年十月一别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或详细或简约,一一相告。最后,仔细卷搓,塞进焰云竹,交由仙鹤带回。
昂首看着仙鹤的身影淹没在云天之外,南门宴的心绪渐渐舒缓平静下来,正待转身回屋,却又忽然意识到,莫尘衣一直都还站在庭院之中。想到自己刚才近乎忘我而无意冷落了她,不禁心生一丝歉疚,缓缓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莫尘衣讶异中略带一抹讥讽,饶有趣味地瞟了南门宴一眼,低低一声哼笑,转身大步往南屋走去。
南门宴有些不明白莫尘衣为什么会是这般反应,纵是之前他对她稍有冷落,可以两人近乎陌路的关系而言,也不至于如此动气。或许,她是真的遇上难以解决的烦心事了吧。想到这一点,看着莫尘衣冷漠远去的背影,南门宴还是向前跟了两步,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尽管言语一声。”
南门宴的话音未落,大步前行的莫尘衣忽而顿住脚步,断然转过身来,双眼寒光熠熠,宛若匕刃一般死死盯上南门宴的脸庞。
南门宴的脚步跟得有些急,完全没有料到莫尘衣会止步转身,正对她那一双杀机凛冽的眼眸,心头猛地一颤,差一点没能止住脚步,合身撞到她怀里。所幸他素来心性坚韧,短暂的失神后,猛地收住脚步和身形,于鼻端触及到莫尘衣吐气如兰的呼吸的刹那,急急后退开来,虽然仓促犹显尴尬,但是到底不算唐突。
莫尘衣冷冷凝视着南门宴,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于尴尬中渐趋坦荡,双眸亦是清透如水,俏脸上的寒霜之意方才稍有舒缓,莹润如玉的耳根不觉泛起两点丹红,蹙眉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南门宴看着莫尘衣冰冷中暗藏一抹欢喜的双眸,忽然又想到了南牧雪,刹那间竟然觉得两人似乎有那么一丝相似起来,心中微微一动,爽然答道:“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吧。”
莫尘衣微蹙的双眉舒展飞扬,眼中的凛冽杀机涣然冰释,于冷漠中前所未有地泛起一丝温柔,说道:“带我进伏魔洞。”
南门宴闻言,不禁有些怔愣,他记得很清楚,于进迟当初说过,莫尘衣和他一样,是一并被派来伏魔洞的。要进伏魔洞,莫尘衣自己去也可以,根本不需要人引路吧。狐疑之间,忽又想到,莫尘衣在外人面前,都还是痴呆。想到这一点,南门宴自觉心下了然,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什么时候去?”
莫尘衣凝眸沉吟了片刻,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说道:“明日一早。”
南门宴循着莫尘衣的目光,看向天边细若钩弦的残月,隐隐觉得莫尘衣图谋的事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