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明净的湖水中,鲜血如同墨染纸绢,一层层荡漾开来,终与远天斜照而下的红霞连成一片,绚烂并且深沉。
南门宴、钟离秀、刑天、莫尘衣、以及偃师都,排立在青石岸边,俯首探望。
猛虎的咽喉、两肋共有三处创口,虎血喷涌如潮,然而,擎张的虎目之中,依旧一片癫狂嗜杀之色,紧咬着淮山左臂的獠牙未有半分松动,虎爪翻腾,扑打在淮山腹背之间,撕裂了衣衫和皮肉,扬起一缕又一缕鲜血,好像蒲公英似的在水中漂浮绽放。
血水越来越浓,淮山与猛虎渐沉渐深,眼见就要淹没不可见的时候,一串密集的水泡从湖底蹿凫而出,激起一股洪流,将淮山和猛虎高高抛掷起来。
如柱的洪流在离湖面三丈有余的地方崩碎散落,一颗凶恶狰狞的头颅飞快地由小变大,从水柱中扑腾而出,口角大张,獠牙倒立,正对着猛虎与淮山的落点,破喉而出的嘶鸣,如雷贯耳。
水柱崩散跌落回湖面,激荡起三尺巨浪,潮涌之间,壮硕修长的身躯盘绕飞旋,如一座巍峨铁塔一般,耸立在湖面之上。
看着这从湖底突然蹿出的怪兽,南门宴、钟离秀、刑天等人俱都一眼便即认出,正是先前在湖对岸看到过的那只龙首蛇身的小怪物。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短短半日工夫,小怪物竟会变得如此魁伟凶厉。看着怪兽身上黑亮如铁的鳞甲,虽然仍旧看不到半点锋利龙爪的影子,但是几人心中不由得又把它往真龙方向挪了几分。
在南门宴、钟离秀等人震惊意外的过程中,淮山与猛虎下坠的势态一点未曾减缓,眼见就要摔进龙首蛇身怪兽的血盆大口,淮山眼中腾起一股狂愤决绝的神色,右手立掌如刀,径直斩向自己左肩,同时脚尖急点,在怪兽锋利的獠牙牙根上猛然借力,折腰翻飞而出,朝着湖岸坠落下来。
淮山尚未落地,他那整条残存的左臂连同紧咬在左臂之上的猛虎,已然深深落进龙首蛇身的怪兽口中。而那怪兽也仿佛受到他那一脚之威,硕大的头颅如陨落的流星似的,轰然跌落湖面之上,激起水花若雨,淋漓得岸上的众人满身都是。
龙首蛇身的怪兽带着壮硕的猛虎沉入湖底,水波尚未平静,堪堪落足湖岸的淮山,复又猛然腾掠而出,于左肩上鲜血如注的创口不顾,双目刺红如血,挥舞着右掌,好似一柄乍然磨砺出锋芒的利剑一般,直刺莫尘衣而来。
偃师都看到淮山近似癫狂的愤怒情态,以及身上暴涨而起的强大气势,双眉不由紧蹙而起,眼中尽是一片阴冷中暗藏忌惮之色,暗自有些懊恼没有完全听从偃凌天的安排而私自把嗜血秘术传授给了淮山。
虽然明知道莫尘衣假装痴呆,实则身怀绝技,轻易不可能受到伤害,但南门宴还是在一剑创伤猛虎后的第一时间靠到了她身旁,眼见淮山自断一臂返身前来寻仇,毫不犹豫地扬起了手中的短剑,须臾间又留意到淮山眼中闪烁着妖异的血光、浑身散逸出暴戾的煞气,恍惚想起曾在迷谷灵泉山洞外遇到过的那个身怀“嗜血秘术”的人,不觉眉尖紧蹙,双目眯缝,杀机更显凛冽坚定。
催动“嗜血秘术”后的淮山,气势大增,功力大涨,如血的双眼紧盯着横身拦在莫尘衣身前的南门宴,眼眸深处闪动着极为愤怒、极为仇恨、极为冷厉的寒光。
过去三年多乃至更早的曾经,在他尚未公然叛离之前,他和他父亲淮炎玉乃至整个尧皇余部五族,无不把南门宴看得至关重要,为了保护南门宴安然逃离虞舜的追剿,为了促进南门宴踏足仙道修行,他们的付出不计其数,牺牲亦有不少,然而南门宴却总让大家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如今,南门宴为了一个假装痴呆的外族少女,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横身阻挡在他身前。这再一次让他更加坚定地确信,过去族人所有的付出和牺牲,都是那么的不值得。更为可恨的是,恰便是南门宴这样一个不值得他人为之付出为之牺牲的人,却深得他所眷恋的南牧雪的一心眷顾。
淮山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又或者仅仅想到了南牧雪,便已彻底坚定了斩杀南门宴的决心。若说彼此曾经有恨,终究还是因最初的期待而起。如今,却已再也没了期待以及期待落空后的失望与惆怅,有的只是漠然的冰冷,杀南门宴已不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另外两个人——站在南门宴身后的莫尘衣,以及远在北方千万里之外的南牧雪。
淮山从三丈开外扑杀到南门宴身前,刹那间霍然洞悟到了自己以及他父亲淮炎玉乃至整个尧皇余部五族族民对南门宴的最为真实的心意,高涨到了极点的情绪,骤然归于平静,双眼间的神色由狂乱转为深沉,血光未散,但却透出一抹圣洁的光辉来,周身上下翻涌而出的煞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为玄秘幽深的律动,仿佛有什么妙不可言的东西,正随着浓郁精纯的天灵之气往其体内汇聚、积存。
修轮秘境!淮山竟然在受到重创之后,在“嗜血秘术”的残酷摧残之中,突破修行的瓶颈,从养气境跨入了修轮境。这让钟离秀、刑天都大为震惊,偃师都更是始料未及,眼底有所期待,同时又深怀忧虑,甚而还有些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