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卡伫立在底比斯王宫法老宫室外的花园里,周围娇艳欲滴的玫瑰映衬着他那头火红的短发,这名三十来岁的新任宫廷卫队统领显得威风凛凛,英气勃发。作为埃及最勇猛善战的塞特军团指挥官的唯一一个亲弟弟,布卡这些年来逐渐在征战中崭露头角,如今作为法老钦点的宫廷卫队长,丝毫不会有人怀疑,他将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开启新的历程,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获得比孟图斯更加尊崇的地位和权势。
他一动不动,注视着那扇朝向外面打开的窗子。透过轻薄的纱幕,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背对窗子而坐的艾薇,还有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的医师倪芮妲。他眉头深锁、紧咬嘴唇、面部表情严肃,像是因为某些事情陷入沉思,倍感犹豫。忽然一声长鸣,路——他的那只从儿时起即与他形影不离的猎鹰——轻巧又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路的到来,使他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平静了许多。这时倪芮妲已经结束了治疗,退出了房间。他摸了摸路那乌黑光亮的翎羽,又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迈开步子往寝殿内走去。
此时艾薇也陷入了有如一团乱麻的困惑和不解之中。她轻轻摸着肩头已经被倪芮妲精心处理和包扎,仍旧隐隐作痛的伤口。要说受到惊吓,虽然从她第一次来到埃及到现在,她早已经历了数不清的危险和困境,可是这一次,连同拉美西斯都卷入了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那些人的目标本来就是法老,而且那两拨人明显不是来自一股势力。其实历史上的拉美西斯能够执政长达六十多年,必然经历过无数的阴谋和斗争,化解过一次次的危机和磨难,才能一直保有他的无上王权。
退一步说,即使自己这次没有成功回到埃及,被人送回拉美西斯身边,即使他依旧躲在宏大的宫殿里闭门不出,威胁法老生命和帝国稳定的因素也不可能自行消失。看来埃及国内表面虽然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暗涌。拉美西斯肯定也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在把她送回寝宫后,就直接召集大臣去了议事厅。
不,还不光是国内,周围的那些个对埃及虎视眈眈的国家,那些一边对埃及表示顺从,一边又从未停止过对埃及的觊觎的国家,他们之中最强大、最有实力与之抗衡的国家……赫梯……还有那个她最不想提及的人……雅里……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以何种形式再次相见呢?……只要她还待在拉美西斯的身边,只要她做了埃及的王后,他们之间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交集……穿越三个时空、时隔十多年的纠葛,看来注定像一根拴着无尽宿命轮回的线,那么细,却永远无法冲破和斩断。头好疼……艾薇使劲地摇头,希望赶走脑海中那些混乱又熟悉的过往和迷茫又痛苦的情绪。哪怕片刻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目光却再无法从面前站立的这个人的脸上移开。
火红短发、麦色皮肤……恍然间,艾薇觉得对面的这个人跟从前的某个十六七岁的驯鹰少年分毫不差,连同那稳稳地立在他肩头的猎鹰,都是那么神采奕奕,充满活力。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一瞬间,艾薇对现在的自己产生了怀疑,她不禁喃喃自语着。她早就知道布卡要回到王宫,而在刚刚那场刺杀事件中她也看到了布卡的身影,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距离这么近,看得这么清晰。
不……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在这个世上,同时拥有两个平行时空记忆的人,除了她、拉美西斯、雅里和冬,再没有第五个人,应该也不会存在那第五个人了。布卡认识的只是在这个时空的艾薇,在这个时空他们只是有着短暂的碰面和交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值得让人铭记的故事,他什么也不知道。
毕竟过去了十年。岁月的沧桑将昔日里那个冲动的青涩少年打磨得越发踏实沉稳。他的步伐更加坚定,他的神态更加刚毅。他静静地跪在艾薇面前,将头深深地埋下,隐藏起他眼角湿润的痕迹。风,吹过。丝丝的凉意似乎在诉说那些被时光掩没的过去的故事。
艾薇回过神来,她快速擦去已经流出眼眶的泪水,以免布卡发现会觉得奇怪。“好久不见了,布卡。”没有办法,她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布卡知道,您一定会平安归来。伊西斯奈芙特殿下。伊西斯女神眷顾,您跟很久之前我熟知的一样美丽迷人,没有丝毫改变。如今,您获得了一个新的名字,也代表了您已经获得新生。您会幸福的。”布卡保持跪姿,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
“谢谢你,布卡。你快起来吧。”艾薇正在试图竭力调整情绪,平静下来。
布卡并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却流露出些许的急迫。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从我知道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自责和悔恨。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曾经发过誓,要尽力保护一个勇敢直率的女孩;我曾经把她当做我这一生唯一的‘主’;我曾经自以为是的认定她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和伤害,为了替她报仇,我甚至背弃了埃及的神之子;我曾经多少次与她擦肩而过,却忘记了我跟她的约定……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