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回到了瓷砖厂,心中感慨好像兜了一个圈。
我根本来不及为自己失意的失败而惶恐,也没考虑每月两千六七的贷款要还到什么时候,更顾上不哀悼我在饭店奋战的无数个深夜。
饭店里的那些东西被我们以极低的价格处理了,看到自己辛苦置办的东西乖乖成了别人的,我偷偷躲在墙角哭了一会儿。哭完之后,心里好像不太疼痛了。
大厨不出我的预料,果然已经找好了下家,临走之前,他来结算工资,还找我要奖金,我看到他趁火打劫的嘴脸,心里一阵冷笑。
我翻看了自己的本子,让他看看自己的工作量,再让他看看监控里自己坐在角落里偷吃的嘴脸,以及下班时鬼鬼祟祟拎着装满食物的塑料袋。
大厨神色狼狈得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冷笑说,“您老人家在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我不是不清楚,人能走到一起干活就是缘分。我平时不说不代表我是傻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你这么对我,这奖金只怕我不能给了。”
我故意沉吟着不说话。“这工资吗……”
大厨急了,“你要是敢不给我工资,我绕不了你”
“是吗?”我故意笑盈盈地问,“你打算怎么对我?“
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说“你最好还是诉诸于法律吧,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接着不紧不慢地道,“我是不是还应该回你家里坐坐,顺便告诉嫂子,你是怎么对待咱们这里上班的小姑娘?”
我最后淡淡说,“你说,你干的这些活儿值多少钱,要不要我找大家评个理。”
我将两千块钱甩在桌子上,“希望你不要嫌少“
我看到大厨蔫蔫地走过去,将钱揣到怀里走了。出门口之时,他恶狠狠赠给我几个字“不得好死。”
我也像白雪公主后妈那样恶毒回复他,“你不得好活”,说完了,心里怪难受的。
亮子佩服地对我说“嫂子你真行。”
我摇头道,“我也不想这样,不过这个人确实太次。”
我不想这么做,饭店反正已经倒了,我再得罪人干什么?我清楚自己的错在哪里:我其实应该早点炒掉他,平时对他的错误应该明确指出,但因为我觉得饭店离不开他,不愿得罪他,所以对他的纵容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一直想做个好老板,不做周扒皮,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如愿。
我将亮子和断花的工资一分不少地给了他俩,懂事的亮子眼含泪花说什么也不要,“你们现在到处是窟窿,我怎么能要呢。”
我说,“这是两码事,饭店里要是没有你,只怕早就关门了,嫂子觉得对不住你,没有能力多给你。”
奇怪地是断花也不肯要,我和断花并没有什么交情,她一个山里出来的打工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我问她为什么不要,她扭扭捏捏地说,“亮子不要,我也不要。”
我顾不上细想,“都拿着,想让我欠着你们的人情睡不着吗?趁现在有钱赶紧拿,要不然,以后想要也没有了。”
他俩这才收了。
饭店关门了,我就急着要去上班。
面对四平的时候,我们夫妻二人只是相对苦笑了一下,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我奇怪自己内心的平静,凭空多了二十万的债,居然没有倒下,我对自己既怜悯又佩服。
其实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只要人活着,天就没有塌下来,人们照常生活着。哪里顾得上哀叹呢?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月将贷款还上,继续在工作之余寻找合适的项目,争取早日将银行的二十万还上。
我去找了行政部的经理,经理当初曾对我道你什么时候想回来,行政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经理豪言壮语时大约没想到会有吃回头草的马,他感到十分为难。
他对我道,“现在行政部新招来的都是有关系的人,他们都是各局里有编制的的正式员工都,在这里上班”
我问,“那他们既然是局里的员工,怎么还天天在咱们这里上班?”
经理说,“别看他们不用去局里上班,工资一分也不会少,人家在咱们这里再领份钱,日子滋润着呢。我谁也得罪不起。厂里的事情需要依靠人家亲戚,上面来个检查什么的,有他们在好应付。”
我理解经理的难处,但饭店已经关门,还背着一大笔债务,实在不能不工作。便恳切地问他,“那别的部门呢,别的部门也可以。只是我女儿还小我暂时不能上夜班。您是我的领导,最了解我的工作能力,还请您帮帮忙推荐一下。”
经理答说现在各个部门都不缺人但答应为我留心。
我为防止他只是口头答应,却不肯暗里使劲,便将一桶上好的碧螺春留给经理,笑,“这碧螺春是四平的大哥在茶叶之乡买的,您喝着玩吧。”
几日后,经理通知我去成品库做一名发货员,发货员要上的是两班倒,什么时候将货发完才能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