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历帝起驾离开翠华宫，犹自有些痴醉，浓郁的缅桂芳香阵阵袭来。
他心想这森林中的南依边公主果真与宫中那些女子大有不同，只可惜缘来缘起不是时机，他已经身心疲惫再也提不起精神来消受这无边春色。想到此处，又打起精神吩咐道：
“到牡丹园去！快宣刘、杨二贵人来陪朕赏花。”
由缅桂花香忆起牡丹，记历帝的判断不错，这个时节，牡丹也该有些动静了。
到了园中，永历帝自个儿在花丛中察看找寻，牡丹叶色碧绿，花叶间正有无数花骨朵儿含苞欲放，却未找见一朵已经绽放的。却听远处一个小内官大声喊道：
“皇上，我找到了，快来看这一树牡丹都开了，只可惜颜色不好看，太稀奇了……”
永历帝一听就几步奔过去，不由也惊的眼前一黑，浪苍了一下。
那一丛牡丹，开了十几朵碗口大的黑色花！
李公公上前开释道：“这也不足为怪，奴才记得这丛牡丹去年开的是紫色花。今年可能是开得太早，被霜冻黑了。”
永历道：“朕却不记得去年的情形。今年的春天已经不是去年，去年的花也不似今年。世道如此，管他开的是红花黑花也无差别。”
“陛下说的对，春天已经不是旧年春，可难得还忆起旧时人！”
杨贵人娇喘吁吁，边说边从花丛中闪了出来，款款向皇上施礼。
永历道：“贵人最近还好吧，这些日子朕无闲时，心头却是断不敢忘了众位美人。”
正说着，只见刘贵人也一路小跑赶到近前，匆匆施礼，接话道：“天下人都知道皇帝与皇后娘娘夫妻恩爱，难道路就不怕心头想着众美女，同床异梦对娘娘不忠？”
永历帝神色有些不悦，伸手摘了一朵花递给刘贵人，又转而和颜悦色地安抚道：“贵人休得生气，春日花香宜人，多出来看看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刘贵人原本就有些狂放，刚刚正在贪睡，不料突然被宣来赏花。已久不见君面，又来不及细细理妆，少不得心头有些不快。原以为大不了惹“龙颜”一怒，也好趁机走人，回自己宫中睡觉遐想也比了然无趣呆在皇上身边要好得多。也用不着心惊颤颤见一面，也是见着挨不着，回去后独守空闺难奈春潮荡漾。却没料到皇上已经连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她茫然地接过那朵黑色花，手心仿佛被烫了一下，既惊又悲，转而心生怜惜，柔声道：“皇上恕罪，雪梅一时春困，匆匆起来未得沐浴梳理，自觉憔悴，无端伤感，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看这朵花，也太无情了，不如将她毁了吧！”
她本**冲动，原本是要取悦皇上，哪知说着说着又来了气，边说边将花几把扯烂扔到脚下，又要伸手去扯枝上的黑花。
“姐姐手下留情！”杨贵人忙扯住，“黑花本无罪，况且这早开的花，花期也短，不如由她自开自谢吧。”
刘贵人将扯在手中的花在脸前嗅着，道：“也是，虽然她的颜色不讨好众人，却也不例外鲜鲜活活的有花草气息，就由她自开自谢吧……”
说时，已是泪湿粉面，轻声抽泣起来。
二
永历帝道：“二位贵人不必伤感，只怪朕一时兴急，让贵人失望。等再过数日，所有的花都开了，也就好看了。你们看看那些花骨朵，都是红的粉的黄的，都开齐了就好看了。不如咱们到那边亭子里歇歇吧。”
二贵人这才转悲为喜，一左一右伴着皇上，到亭子间坐下，内侍捧上茶食。
刘贵人拭尽泪痕，撤娇道：“陛下，古语说对花啜茶是大杀风景，还如赐点酒来，才好提神助兴！”
杨贵人道：“姐姐又在说笑，这个时候哪还有闲情喝酒！”
刘贵人：“妹妹你累不累！左怕右怕的有什么意思，是不是陛下？春光易逝，不如趁着还有机会，随情随性好好享受一下。只怕妹妹还不知道，此次离开滇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有机会来……”
杨贵人一听花容失色，惊道：“前两日也听哪些婢子说起要离开滇都，还以为她们是乱造谣言，难道竟是真的……”
永历道：“那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就算要离开，也不过就是去缅邦属国走走看看，自然是要回来的。二位不必多虑，朕就准刘贵人所请，赐酒让二位尽兴一场。朕不能饮，就以茶代酒陪你们。”
于是命内侍捧来两坛酒，二贵人曲意迎合，推杯换盏之间，不觉都有几分醉意。刘贵人趁性呼侍女送来锦瑟，轻歌合弦，摇摆作态，俞发显得风情万种，楚楚楚可怜。她又起哄要杨贵人献舞，渐渐的弄出了些风月气氛，暂消了忧愁哀怨。数曲终罢，却见皇上伏在石桌上一手托腮，一手抚着茶碗，已经酣然入梦。二贵人暗然喟叹，也不敢再鼓乐惊扰，候在一边静观等待。杨贵人随手将舞蹈前解下的披风披到皇帝背上，刘贵人戏道：“妹妹真会体贴！姐姐也该学学你的贤淑，做个可爱的小女人，等着哪天陛下有兴致，也赐个“贵妃”名头来让我过过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