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狠命拽住盛夏尾巴不放,苟延残喘的火热晚夏。
杨漫白还是个大一新鲜人,刚刚军训完毕,身上那层晒脱的皮肤还未恢复原先的白皙,她已经收到大学以来的不知第几封情书。
说是情书,有些不过是一张轻薄的小纸片,上面大胆写着男孩子的手机号,附加一句: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太过速食太过轻浮,统统置之不理。漫白讪笑之余,心里无端泛起深浓的苦涩。
世界总是这样,你欢喜的,在遥不可及的地方;你无意的,触手可及,却了无生趣让你生不出去触摸的念想。
她泡在这个尴尬的晚夏,像一只难敌闷热的害羞牡蛎,依然将自己的身心严严实实地藏在厚重的壳里。
接到张芮凌的电话后,她的壳才悄然地裂开一线缝隙,只因那通电话里提及到一个人的名字。
刘彦驰。
芮凌在电话那端难掩兴奋地说着,她说:“小白,你知道吗?刘彦驰跟我一个学校呢……”
接下来,她还说了什么,漫白都听得恍恍惚惚。
记得高考前后,漫白与好友芮凌、小溪四处打探了许久,都没有刘彦驰的消息。
那时,因为三个女孩子高三的一场闺蜜悄悄话,她喜欢刘彦驰就不再是秘密。
可漫白不想影响大家高考,便央求两个好友为自己保密。不料这一保密就错过了……
原来他竟是去了C大。漫白想起当初填志愿的时候,芮凌还拉着她一起填C大的,她却还是报了A大,只因根本打听不到刘彦驰报了哪所学校,她索性继续留在A市,颇有守株待他的意思。
如今难免有些失之交臂的后悔。
芮凌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一种甜甜的喜悦:“小白,你在听吗?”得到漫白不明情绪的一声回应,芮凌才继续八卦,“原来他当时根本没填志愿,好像是说家里打算直接送出国去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C大计算机系。”
“哦……这样啊……”漫白终于找到自己完整的声音,贴着手机的手心里隐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你是不是惊呆啦?你看你,我跟小溪都让你在高考前跟他告白,这得省多少事儿啊!还好,现在姐姐我帮你把人找着了!这次,你总归找不到什么借口止步不前了吧?!”
芮凌激动地说着,透着那么股隐秘的兴奋,因她有个长跑三载的男友,便一直热心张罗着身边最要好两个朋友的终生大事。
“呃……芮凌。我还没想跟他表白什么的……”漫白始终还是有点胆怯,她心里补充道,暂时……知道他的下落就好了。现在一个在A市一个在C市,想想都觉得不靠谱。
“你别又将自己缩进乌龟壳里。我说小白你平常不是这么胆小的啊,怎么一遇见这个刘彦驰,你就瞻前顾后的啊?!”芮凌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怨念,“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那晚跟我和小溪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得不得了。”
漫白的脸慢慢爬上两抹绯红,即使隔着电话,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芮凌也是知道她的脾气,怕她直接挂了电话,话锋一转,雷厉风行地说道:“闲话咱们也就不说了。这个周末,来C大吧!也不是很远。我还约了小溪,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丢我一人在C市,你们都在A市!所以你们组团来看我吧!”
“这不……刚刚军训完么?”漫白轻轻得解释,想着芮凌为了诓自己去C大真是用心良苦,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淡淡的笑意,那是一段最美好时光里走过来的好友啊!
“反正你记得跟小溪周末准时来找我就成了!说定了我就先挂了啊!”芮凌干脆爽利一如往日。
漫白却因着她的电话想起那段旧时光,究竟是什么时候眼里心里就只看得见那个人的呢?
是在高二文理分班后的一个午休时间吧,也是炎炎的夏日,白晃晃的日光普照在教学楼古旧的青墙上,几丛七里香像是海面上粼粼的波光,泛起闪耀的银白色。那银白的波光里突然出现一抹高大俊秀的蓝色身影,耀眼而深沉,当时她觉得他就像是承载着那一片浪花的大海。
再近些,便看见男孩子秀致的五官,略长的刘海堪堪覆在一双弯弯的眉毛上,将触未触到长翘的睫毛,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对上来,也像是深海,泛着耀目的光。
他对她微笑,声音如珠玉倾泻入银盘,叮咚峥嵘:“杨漫白?”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被说得这样迷人……
约莫就是从那时起吧,她独到地发现了坐在自己右后方叫刘彦驰的男孩子。他似乎不怎么爱学习,除了数学,其他的功课都很一般,
漫白觉得他更适合读理科吧,却不知为什么会来了文科班呢?
后来她发现他其实很少笑的,漫白都觉得那天自己能看见他的笑简直像梦一场,他的眼里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迷雾。
于是,漫白生平第一次默默地开始关注一个男孩子。只是彼时是压抑的高中,也即将步入残酷的高三,她将这份青春悸动妥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