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是夏国地处最为偏僻的一个小城。
摊开地图甚至很难找到它的位置,不过因为这里地理环境很好,东面近海,四周环山,坐拥山水怀抱,极适合商业发展,故而商贸极为繁荣,机智的地图商还特别的用笔将地图上那不起眼的一丁点地方涂成金灿灿的颜色,让人能够一眼就找到它。
这一点向来都是潞城人的骄傲,见有外来商队,脸上大都会挂有几分得瑟——你们这些土鳖,瞧瞧咱潞城多牛。
不过近年来,这份得瑟却渐渐被忧色所替代,因为潞城四周的强盗莫名其妙的变多了,那些来往的商队都被洗劫了,情况好一点的,会被扒得连毛都不剩,情况不好嘛……嘿嘿,索命黑白无常又得骂着娘领加班饭了。
也许是得瑟过头招人嫉恨吧,总之因为这些事,那些商队都不敢再来潞城,昔日繁荣的大街小巷,此时变得萧条无比。
城里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围剿那些强盗,可惜的是,潞城四周都是大山,原本商机无限的宝山,如今却成为了强盗们的最佳掩护所,让他们混得简直是如鱼得水,随便一躲,就连影子都找不到,根本无法拿他们怎么样。
没有商队到来,很多物资都无法得到,做了半辈子的商人,又哪能干得了农家的体力活,因此潞城人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如今,一旦有陌生人来到,他们便会立马抛掉曾经的骄傲,变得极为热情,因为对那些快揭不开锅的商家们来说,可能又有一笔生意了。
今天,便又有一个待宰的新面孔踏入了潞城的城门,但那些守在城门如恶狼般双眼火红,等待生意的商家们,却没有一个人上去,个个伫立在原地,看着那身影,议论纷纷。
那是一个少年,年纪大概十五六岁那样,就夏国的律法来说,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儿,他身穿洗得发白的黑色长衣,两袖比台上戏子的还要长上不少,远远看去,就像拖着两条布带,有种难以掩饰的滑稽。
少年腰间别着一盏满是铜绿的青铜小灯,在那青灰色的灯布下,似乎还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着,看着有股诡异的意味。
少年的模样极为清秀,如脂玉雕刻而成的五官虽稚气未脱,但却比绝大多数女子还好看,身后一头如墨黑发长及大腿,随风而飘,给人一种出尘飘逸,温文尔雅的感觉,第一眼看上去,就生不出恶感。
嗯……如果他背上不是背着那东西的话。
少年的背后背着一个箱子,足有七尺之高,不知何种材质所造,通体漆黑如墨,正如同他披着的那瀑布般的黑发。
光滑的表面上,龙飞凤舞的雕刻着一些繁杂而玄奥的纹刻,明明像刚刻不久,但却给人一种极为古老的沧桑感,仿佛天地开辟之初,它便存在一般。
黑箱周身四处,几根白色的绫带杂乱无章的缠绕着,紧紧将它捆着,负在少年背上,黑与白之间,形成一种强烈的冲击,这一古怪的东西,搭上少年那苍白如纸的脸,更是显得诡异。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古怪的箱子,那绝对拦不住那些商家对生意的渴望,但如果那个‘箱子’是用来埋死人的棺材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背上的棺材让得少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未经世面的小少爷,是一个‘宰杀’的好猎物,他手中一大包东西也吸引着他们,但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话。
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眼光,少年恍若未觉,只是微顿一下,便抬起脚继续走在大街上,同时视线在街道两旁的店铺移动。
因为没有人来的缘故,很多服务性的店家都是闭着门,只有少数有开着,但也是门可罗雀,只有寥寥一两个顾客,甚至有的连一个关顾的都没有,只有伙计满脸哀愁的坐在门前打苍蝇,似乎担心明天被老板炒掉要如何过活。
“从城外看,确实想象不到这里竟是败落到这般程度。”
看着越来越萧索的街道两侧,面色平淡如水的少年嘴唇以一种极小的弧度微微动了动,然后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少年虽然看起来不正常,但其实很正常,因此不会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说话的时候,自然是有对象。
“只懂依靠外力的结果便是如此,这一点莫连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吗?”
在叫莫连的少年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一道略微稚嫩的声音响起,同样压得很低,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几乎就在这声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奇怪的黑色斑纹从少年的脸上浮起,随即嘴、脖子、手甚至是被衣服隔着的身体也慢慢渗出星星点点的黑色光点,悬浮在半空中。
像是一颗颗在砚台上滚动的墨珠,翻滚,然后汇聚在一起,越聚越多,越融越大,最终一道活灵活现的人影在黑雾之中缓缓形成。
虽然面目因为被黑雾包裹而无法看清,但那纤细矮小的身形和稚嫩的声音却不难判断出,雾中之人,只不过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
“是啊。”
莫连轻轻点头表示认同,然后面色极为平静的继续向前走,对于那黑雾中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