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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出事那天是星期六,本来按照学校不成文规定,周六整天和周日上午都要补课,周日下午才是周末休息时间,一学期还收取200元补课费,这就像被强奸了还把钱抢了那样霸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升学率就是靠这样被压榨出来的。可我们高一新生刚来不久,无法适应如此紧密的课程,几周下来所有学生都成了怨夫怨妇,这种“血腥”场面老师见多了,根本不管你死活,你怨你的,他补他的课。我的班主任有天良心发现,开导我们说:“慢慢适应就会习惯了”。言下之意就是,扛得住,给我抗;扛不住,给我死扛,没得选择,除非你不是枫梓中学的学生。
可是星期五下午,校园广播宣布:这个周末全体教师要开一次隆重会议,所以这个周末暂且不补课。整栋高一教学楼顿时炸开了锅,集体欢呼,上千人对补课的不满,一次性爆炸开来,地动山摇的,那阵势把校长都吓一跳。
我和思思约好星期六早上一起去邮电局寄信,顺便逛街的,来这里那么久,连校门口有多少间快餐店都还不熟悉,可以想象学校对学生的生活有多封闭。但星期六那天早上,我睡觉很有状态,睡了三个回笼觉还米不开眼。思思打电话来催:“该出发了”。
我懒性大发,即兴编个谎言説:“我昨天晚上打着手电筒看小说看到凌晨四点多,现在还很困,想再睡一会。”
她信以为真:“那你睡,我叫欣莹陪我去,把你那信给寄了先。”我挂掉手机。自个儿在床上偷乐,特佩服自己的说谎才华。
40多分钟后,欣莹打电话给我,我想她现在和思思一定在逛街,可能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什么,她们帮我买。所以我接电话时的心情特好。然而对方还没说话,我就听见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信号不佳导致“沙沙沙”的噪音,我的好心情立马下沉一大半。欣莹恐慌得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説:“阿陌,婷思她???她???在新华路口???口的三岔路口,出了???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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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新华路口的时候,才意识到我还穿着睡衣,赤着脚,脚底已踩出血来却不觉得疼痛。路边围着一大堆人,道路堵塞大半,来来往往的车辆在交警指挥下,蜗牛般开过。我扒开人群,挤进里面,思思躺在一滩血泊中,额上有个新开的大洞,汩汩流血,鲜红的血液沾满她散在地上的黑发,并在火热的阳光下蒸发,渐渐发干,渐渐僵硬,除脸上血肉模糊外,身上其他部位都算完好,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思思的样子,她打扮得就像一朵花儿,而如今,这朵鲜花仿佛被人采摘了丢在路上,只等着干枯。
欣莹扑在思思身边撕心裂肺地大哭,观众围成一个圈,同情的、可怜的、叹息的,就是没有上来抢救的,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拿着铁棍棒在维持秩序,还有几个记者神情自然而略显兴奋地拍照。路上躺着的是我女朋友,我不能像不相关的路人那样淡定地看热闹。我抢过去抱起身体开始发冷而没任何挣扎的思思,本能的要送她去医院,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黑,两腿踉跄几步,晕倒过去。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肥胖的刽子手,举着一把大斩刀,龇牙咧嘴地砍向思思的脖子,霎时鲜血溅起,溅满半块天空,染红整个世界。我在恐惧中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一身冷汗,睡衣被浸湿,脑袋很重,恨不得割下头来减轻身体负担。欣莹坐在旁边,一脸死灰,沉默滞呆,看起来像一个自责忏悔的女囚犯,她看见我醒来,嘴角挤出点微笑,我知道她想让我放轻松,可是那笑容太苦了。她説:“那时我们走在邮电局的街对面,婷思説让我在原地等她几分钟,她过去把信给寄了就回来一起去附近的服装商业城逛逛,我说好的,可她走到路中心,三岔路口那个看不见的方向,突然驶来一辆飞一样的汽车,婷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撞死???撞倒了。”
我把晕过去前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再加上刚才欣莹说的话,终于确定思思永远地走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离开,即使真的离开,也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我估计不到的范围。没有想过没有她的世界会是什么颜色,没有想过没有她的日子将怎么过,她在我生命中的角色,就像是最后一块完美的拼图,没有她生活是不完整的。
我看着欣莹内疚难过得像一头重病的羔羊,知道她刚才说的话,不是在我伤口上撒盐,而是明白我有权利必须知道真相,希望我可以坚强的面对事实。我连恨上帝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哪来的力量跟欣莹一起坚持呢。我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欣莹没听清楚,我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欣莹站起来,脚步沉重,像一迟暮老人低头蹒跚地走出去,随手关好门。
我重新倒在床上,整个身体像被什么抽空一样,飘忽忽的,找不到支撑自己的着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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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无法接受思思死去的事实,所以,我不敢去管思思的后事。在小说里,要是爱人死了,主角都会去爱人的葬礼上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乌烟瘴气。我觉得这不符合逻辑,要是爱人真死了,你的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