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高润金（上）
高润金挂断了葛建虎电话，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心里特别麻烦，心里搅成了一团。李胧月的事故，是他意外再意外的事。他此刻从心底里不愿承认这件事情是真的，但的确是真的，他已经去过医院的太平房，李胧月血肉模糊的样子突然在他眼前又闪了一下，他使劲地摇摇头，想把那个画面摇掉了，但出现在他眼前的，有多了一幅画面，李胧月眼睛弯弯，笑吟吟地叫他，“高主任，早啊！”“高主任，该下班了！”。两幅画面交替地在他面前闪着，他使劲地抓着头发，他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高润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中庸的人。先说长相吧，就很中庸，个子不高不低，身材不胖不瘦，皮肤不黑不白，脸盘不圆不方，一点特色都没有，别人如果形容他，都没法形容。再说为人，也是中庸，从来不说什么人好，也不说什么人不好，跟人的关系，也是没有太近的，也没有太远的，别人对他的评价也是不好不坏。工作呢，一辈子也是说好也不算好，说坏也不算坏。可是，高润金始终觉得中庸不是自己的缺点，反而是自己的优点。他就靠着这个优点，一辈子在财政局，装聋作哑、不吭不哈，无风无浪、平平安安地过了三十多年。他有时候也沾沾自喜，我也算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多少人干一辈子也混不上一个中层，而我高润金只是个初中文化的人，一开始就是一个跑腿的通讯员，能顺顺利利地熬了三十年，熬到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而且，没有给领导送过一分钱。
他伺候了三任局长，第一任局长时，那时候他还小，只顾得每天打杂了，回忆起来没什么印象。第二任局长是葛尚云的前任，是个转业军人，第三任就是葛尚云。高润金不爱多说话，只是为了明哲保身，并不等于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他和局里的一些好事者一样，对领导的私生活也感兴趣，况且办公室和领导距离最近，接触最多。你说每个人手头有多少工作可做呢，闲着的时候，就议论议论那个领导和谁谁谁好了，你看那个领导给某某某什么好处了，肯定某某某跟领导睡了，尤其是女人们凑在一起的时候。
说到女人，高润金还是有些心得的，他当年娶老婆的时候，就娶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女人，不是说高润金就没有遇上好看女人。高润金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机会和好看女人交往的，毕竟他工作单位不错，小伙子长得也不好不坏，是个耐看的人。但高润金骨子里就排斥好看的女人。他平时就爱看个《水浒传》，虽然有好多字不认识，也把两本《水浒传》都翻烂了。看了这么多年的《水浒传》，他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一个男人不一定有本事，但一定得会来事。你就说宋江吧，文比不过吴用、公孙胜，武比不过卢俊义、林冲，富比不过柴进，帅比不过武松，但人家宋江怎么就坐了头把交椅呢？人家就是会来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和人争，不和人抢，对谁也是和和气气，平平和和，称兄道弟，这样一团和气的人招人喜欢。第二，好看的女人不能要，你看不论是潘金莲还是阎婆惜，最后都出事了，就算潘金莲是有西门庆勾引，那西门庆怎么就不去勾引母大虫顾大嫂呢？所以，好看的女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不保险。高润金的老婆虽然不好看，但当自己的老汉是皇帝，是家里的宝，高润金自己在家里也是和熊猫一个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日子过得不比局长差。
葛局长家里的情况，高润金不是很清楚，但听说葛局长的老婆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家里有些背景。前任老局长，高润金可是清清楚楚。老局长在部队是个团长，转业到地方，一开始是财政局的副局长，正局长退休，才当上的正局长。老局长当了正局长的时候，高润金已经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混得有些脸面了，经常出出进进老局长家里，老局长家里的事情也不避讳他。老局长的老婆，当年是部队文工团的，比老局长小**岁呢，长得很漂亮，那时有了一些年纪了，但还是很好看。这个老婆把那个老局长管得那个严啊！每天上午下午各打一个电话，按时查岗，晚上必须按时回家，口袋里的钱从来没有超过十块钱。高润金一开始觉得没必要，其实，老局长说话大大咧咧，粗声大气，做事也是果断干脆，利利索索，是个干工作的人。就是缺少一些雅致，衣服穿得也很随便，并不整洁，见了谁，也是哈哈一笑，没有什么架子。照高润金看来，老局长是个要多粗就多粗的大老粗，他可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大可不必防着他。后来，事实证明，高润金想错了。
自从杨如意和李胧月先后来到了财政局上班，而且又同在办公室工作，跟老局长办公室隔着一个门，老局长的老婆对老局长的控制加强了，经常搞突击检查似地“看望”，而且每次“看望”都专门到杨如意和李胧月呆的办公室转一圈，不冷不热地说上几句话，既是亲热也是警告。而且，老局长的老婆，就曾经偷偷地告诫高润金，你可是自家人，可要看好你们局长，你看办公室那两个小丫头，就是两个大美女，一个贼溜溜的，一个娇滴滴的，可不能让那两个小狐狸精诱惑了你们局长。
有一次在办公室，老局长摸摸他自己有些秃顶的头，不无风趣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