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紫玉半晌不言,傅紫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遍地的落叶不时飞扬着飘到傅紫桐身前,途经碎玉阁时,只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傅紫桐抬头看去,只见有五六个人沉默着打扫着脚下的落叶,她本来想走,却赫然发现打扫的人并非只是奴仆宫人,连令嫔也在其中,傅紫桐惊诧的看着。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直到那些人回殿中歇息时,傅紫桐才阴沉着脸,转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紫玉跟在身后,恭敬道:“回太子妃,太子宫中人手不足,除了令嫔,云嫔,及刘良娣身边各有两人服侍外,其余妃妾有的只有一人侍奉,有的无人侍奉,因此宫中妃妾多有自行动手之时。”
傅紫桐初来之时也见太子宫中有不少侍奉之人,却听紫玉为难道:“其余就都是些粗使奴仆,且惯会捧高踩低的,更多有年迈之人,不但不能支使,还要小心不叫他们轻易死了,不然太子殿下只怕会落下了‘不体恤下人,虐待奴仆’的罪名了。”
傅紫桐默默无言,转身回了漪澜殿,红情与绿意正在清理着殿门前的落叶尘埃,傅紫桐步入殿中,缓和了语气,轻声问道:“紫玉,你实话告诉我,方才为何来迟了。”
只见紫玉犹豫了一下,想着太子妃早晚也会知道,于是福身拜了一拜,还是开口说了:“回太子妃,婢子适才去清扫风华殿了,婢子未曾请示太子妃,私自擅离职守,请太子妃恕罪。”
傅紫桐即使隐约想到了,可闻言还是心中一滞,自己进了这太子宫,果真是祸福难料了,更是为太子不值,世人羡慕皇家尊贵,谁知皇太子过得甚至不如许多寻常百姓呢,紫玉还在耳边缓缓述说着太子自幼时到而今的生活以及太子的处境,声音悲切,语调哀婉:“太子殿下自幼与刘妃居于一处,刘妃素来便不得宠,初时皇后娘娘身体康健,多有照顾,只是皇后本身也是本家无势,又不得天子之宠,自是照应有限,殿下与刘妃便常常被克扣了分例,一个皇妃再加上一个皇长子竟然不如一个得宠的嫔的分例,夏日没有冰块祛热,冬日没有柴薪取暖,食物也只是比普通宫人好上那么一点,都不如吴氏身边的普通宫女,更不要说贴身宫婢了,太子殿下从小没有得到好的照料,身子便有些虚弱,冬日殿中寒冷难耐,殿下总是在病中度过,刘妃常常彻夜照料,憔悴难言,母子相依为命,之前皇太后几次提出长子已年长,该请师傅教习课业,天子迟迟拖延,直到殿下十三岁时,吴氏诬陷太子荒淫好色,尚且年幼便常与宫人嬉戏玩闹,才导致身子虚弱多病,刘妃涕泪拜言‘皇长子终日与妾身居于一处,不敢疏忽离开片刻,十三年来同起同卧,生怕有什么变故,今日果真来了。”天子得知后,再加上太后力保,皇长子终于得脱,此后不到一年,天子便下令‘皇长子入住慈庆宫,刘妃幽于流云宫,无圣旨,任何人不得入见’太子殿下自那时起便再也未见过刘妃,殿下年幼无依,皇后娘娘虽然多有疼惜,终因多病之躯,难以面面俱到,殿下秋冬时节穿着单衣,殿中又无柴薪取暖,冻得瑟瑟发抖,仍坚持向学,可恨那帮奴才们,只知道逢迎吴氏,却不想想太子殿下再不得宠,终究是皇长子,是最有可能继位之人,到时他们能有好日子过。”说到此处声音带着愤恨。“更可恨的是,殿下因此得病,久治不愈,吴氏借此进谗,竟叫陛下取消了太子的学业,可怜太子堂堂国家储君,年已十四方才进学,方才半年便又荒废了,叫天下有识之士看看,这皇家是多么荒唐无情。”傅紫桐听得心神激荡,紫玉悲愤难言,缓和了一下语气,方才说道:“所幸那叫王鸿举的师傅还有些良知,给殿下留下了不少书籍,自此,殿下只能偷偷自学,即使有所疑惑,也不敢表露,只能自己慢慢理解,颇多艰辛歧路,即使有所得,也不能显出才华来,否则吴氏岂会容太子存活至今,只怕即使有皇太后及皇后护着,太子也不能存留了,如今一个无才无识,又多病好色的太子,吴氏的戒心才减弱了,不再咄咄逼人,吴氏能得天子欢心二十余年,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定然是等着皇后病逝,她好做了这中宫皇后,三皇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便可顺利废了太子,叫三子封储,封了天下悠悠众口呢。”傅紫桐听完,疲累的挥了挥手,示意紫玉退下,紫玉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再次福了福身,言道:“婢子知道太子妃出身高贵,自是过不惯慈庆宫里的生活,只是太子妃既已入了这太子东宫,自此便与太子一体,还应尽快适应为好。”傅紫桐点了点头,紫玉见状退下,到了殿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言道:“殿下定然带太子妃去过流云宫了吧,殿下思念母亲,常会私自偷偷前去看几眼,太子妃多陪陪殿下,定会深得殿下欢心。”
独自躺在宽大华贵的床榻上,傅紫桐不由的想着自己若是那太子,那可真是不如意呀,也难怪太子眉目间总是带着浓浓的忧郁之气,悲伤之意,影响得她也总感到悲切,却又说不出悲伤些什么。
傅紫桐虽然从小生活优渥,父母兄长宠溺,难免骄纵一些,但前世的孤儿生活却使得她对那些没有父母的人更多几分亲近之意,而太子虽有父母,父亲却不以其为子,母亲又郁郁不得见,比没有父母的似乎更是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