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事情,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碰到,也会有不用的结果。林福在床上想着。这两者之间也许无所谓是非对错,仅仅因人而异。同样是几十万,苏云和风荷不同的做法,不能说谁对谁错。他不能判定。也许在苏云看来,人生已入死地。想要绝地重生,苏云只有离开。他那样想的时候,让他觉得略微还有些安慰。这些安慰让他舒服平静了很多。
风荷醉了,爬上床,躺在林福身边。她紧挨着,递给他一杯酒,说:“来,我们再喝。”他却问:“几十万,你真不在乎吗?”她笑了,说:“不被包养,不要那几十万,我也照样活下去。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她坐起身,疏松的浴袍半掩着她的胸。那时林福觉得风荷真的很美很诱人。他有些迷糊了,伸手要扯她的浴袍。她倒打开了他的手。他问:“怎么了?”她说:“你听我说!”她身子一晃,倒在床上。酒全洒了出来,她却拿着酒杯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她说:“我不要那钱!我给我爸妈挣了三座楼房。我不想再那样挣钱了!一分也不想要。”她再次坐起身,抓着林福的衣领,要打人似的。她说:“可是老天不公平,不公平啊!为什么要让他们死!他们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偏偏让他们死!他们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偏偏让他们死,不让我死?”她哭了,“你不明白。我一直觉得,我没做什么坏事,从来都不坑别人的钱。他们也没做什么坑人的事情。他们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连命也没有了。为什么?我不贪心,也不坏。我只想着家里盖好了房子,哥哥成了家,日子就好了。为什么一下子都死了?那么多没良心的的坏蛋都好好的,为什么我家里一下子死了四个人!”
这样的质问,林福也不知道自问了多少次了。后来,他不再问了,没有力气了,或许没有心力了。风荷现在一说,他如同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温馨的天真的趣事。回忆让温柔在他的心里涌动着。他搂着她,安慰她。风荷真的累了,醉了,很快就睡着了。他看着她睡熟的脸,想到了苏云。他明白了。他不应该给她钱。他觉得苏云仅仅为了捷径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好的工作会令人很辛苦,仅凭自己出国又太让人为难。可是,有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往往有捷径可寻。想到这里,林福仿佛彻底清醒了一样。他看着风荷,觉得自己还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件事的意义比他杀人有意义多了。那件事让眼前的这个柔弱的女人相信自己是一个好人,也相信自己能活得很好。
可这件事的意义让林福又感到心疼。曾经,他至少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价值。就算是杀了那个混蛋校长,他还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现在来说,他仍不敢把那件事公开。他不怕死,只是不能接受自己会因为杀了一个混蛋接受审判。
思来想去,到了最后,林福只得出这世上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该结束了,他想,自己的意义就是在该走的时候安静地离开。这不是他生来就是如此,只是在经历了二十余春秋之后,没有什么眷恋让自己再存在下去了。悲哀就像一根绳子温柔地勒住了他的脖子。现在,他像一个濒死的人,看到了临终前的圣光。那个时候,死亡不再让人痛苦,不再让人恐怖,而是一个解脱且幸福的去处。
林福笑着摸了摸风荷的脸,看着她安睡的样子,心底的温柔和怜惜悄悄泛起。这时,风荷笑了。也许她是做了什么美梦。同时,令他自己也很惊讶的想法闪进脑子里。他想:“她爱上我了吗?”也许是的吧?他想:“她一定很在意做过小姐那件事,还是和我来了这个房间。她什么都没有问就去洗澡。她以为我要和她睡觉。她那么顺从,绝不会因为我帮了她。”他更加肯定那个奇怪的想法了。他想叫醒她问一问,却又想道:“是不是我太自恋了?她也许只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在一起经历了患难之后。她把我当成了好人。这种情况,任何一个人都会自恋吧?”他没有叫醒她。就算是他想的那样,他明确地问过了又怎样?他是一个冻僵的人,没有任何温暖反而更自在。“她爱也好,不爱也好,等我离开了,她就不会再爱了。”他对自己说。如同在一间黑屋子呆久了的人,他拒绝任何光亮,无论是好是坏。
丢下风荷,林福继续吃饭喝酒。喝了一会,有些闷热,他脱了衣服去洗澡。冲了一个澡,他觉得清爽多了。站在床前,看着熟睡的风荷,他心里的寂寞又深了一层。风荷的确累了,睡得很死。林福也很累,可是他睡不着。打开电脑,看了会电影,他仍然睡不着。耳机里的声音让他更加寂寞不爽。他看着风荷仍在睡,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竟然平静了一些。他安静地看着她,她在深沉地睡着。一时间,他真的很羡慕她。他设想自己有一颗她那样的心,会幸福很多很多。他会如希望的一样,也许那就是父母的要求,努力学习,变成一个高材生,美满地和一个女生谈恋爱。未来的生活不用苦心经营也会很美好。这如同一粒饱满的种子埋入泥土就会发芽一样自然。那是很容易就得出的结果。可是,他却走上了末路。
想到学习,林福登上了学校的网站。在公告栏里,他找到了开除他的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