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离开的实验室的时候，像别人一样，把手套留在了实验室，随着人群乘电梯到了一楼。一个保安在专用电梯门口守着。人们议论纷纷。林福看着那个变了脸色的可怜的保安，心里一阵阵冷笑。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门厅里。有的人又回楼上去了。任何人不准出去了。可是保安说已经出去好些人了，在警察来之前。
不一会儿，救护车先到了。一个医生问：“怎么样了？”一个西装男说道：“李教授在上面。”一群人都乘电梯上去了。
“校长出事了？”王刚说。
“好像出事了。”林福说。王刚看了看林福，林福对着王刚笑了笑。
“心脏病犯了？”王刚说。
“他有心脏病？”林福问，“心脏病要警察来？”
“谁知道，我又不是他爹。”王刚说。
一个管事的说道：“同学们都在门口登记一下，再出去。保安，不登记的不准出去！”
保安哭似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王刚一拉林福，说道：“走吧，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登记完再走，拿出来学生证。”门口的保安说，“出入证也行。”
有的人开始走了，林福也开始走。有的人想要进来，但是保安把住了门只准出不准进。大门那里的保安也来了。林福想：“警察呢？他们都去哪了？”走过保安身边的时候，他问：“警察去哪了？”保安说：“在八楼。”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成老师也上楼去了。
林福随着别人在大门口等待。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等着看出了什么事。林福也在等着。他想看自己做的事有什么结果。
又有警车直接开进了校园。这一次来了四辆警车。警察从车上下来，进楼内去了。不一会儿，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向外走。一群人围着，像一条条晃动的蛇。林福没有往前挤。他有种恐惧，竟不敢看担架上到底有什么。他没有看到矮胖子变成了什么样子。救护车开走了，两个警察留在了楼门口。林福没有打听什么，走了。
林福想：“他们为什么没去看监控录像？怎么不直接抓人呢？出了什么问题吗？难道这不是我做的？”他有点儿不敢确认了，好像刚刚从梦中醒来，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他有点感觉自己像平常一样上完了课，回宿舍。
一会儿后，又有两辆警车从他身边驶过，林福想：“确实是自己做的。他们看着办。我只要等着就好了。”问题交给了别人，即便是生死的问题，事主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那时林福想见苏云，也想告诉苏云，她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他已经为她铺好了道路，或者清扫了障碍。
林福向九号楼走去。九号楼还是那么平静。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有见到苏云。他不想打电话，只想无意之中碰到她。也许电话打不完警察就来抓他了，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被抓走。他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被抓走。这涉及尊严，在他看来。他可以为她杀人，可不能在她面前承认这件事。就算她将来那样认为，并且坚信，他也不能承认。
正要离开的时候，苏云从宿舍楼里出来了。她先看到了他，他盯着她，眯着眼睛，像在看太阳，内心激动。于是他暗暗嘲弄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瞎激动什么呢？”他对自己说。
苏云向林福走过来。她先问：“你想要干什么？”
于是林福就笑，有点傻，说道：“我以前很爱你。”他很坦然。这一刻，那句话说出来竟如此容易，让他简直不能相信。他始终认为这个秘密永远只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
苏云不知道说什么，很好笑地笑了。她不能相信他的话。他疯了？她想。
林福还是笑，心想：“你到底说出来干什么呢？这成了一个笑话，随你的心了？”可是笑停住之后，他还是坦诚地说道：“我现在不爱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苏云笑着说：“我明白。”这也太好了，她想。
林福说：“我还是希望你像以前那样，勤奋，认真，平和。”他没有说完想说的话，因为对方根本没在意他在说什么。
苏云说：“管好你自己比较好。你可别被开除了。”她不能不反击，虽然不在意眼前的这个人。
“谢谢。”林福又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的你很好。”
“你还是不明白。”苏云笑说，“以后少管别人的事。”
“是你不明白。”林福说，“将来你会明白。”他没有说破。他又说：“不明白也没什么。你总得为你自己好吧？”他想着这最后的告别。
“你知道什么对我好？”苏云反问，瞪了他一眼。
“是，这个世界很怪。”林福说，“都随你了。”
“你明白就好。”苏云冷淡淡地说。
林福再次笑了，笑自己多管闲事。他说：“以后不会来找你了。”
“断交最好。”苏云微微一笑，“你说话算数吗？”
林福自嘲地说道：“我都这样了，说话害怕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