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俗事,从众穿插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买了些蔬果和荤菜,只欠缺猪肉了。
来到屠宰场,只见大门紧闭。从众不慌不忙地叩了门,彬彬有礼地向工友说明情况,工友就去叫老板。老板对从众表达了兵荒马乱不想做生意的心情。从众也把自己的处境对老板说了,老板见是老熟客,推脱不了,便允诺立即烧水杀猪,请稍候。从众特意嘱咐老板留着猪下水,说士兵晚上要去妓院玩耍,猪下水是今天必吃的补菜。老板笑了起来,俏骂从众。
“我甚至想让你把所有的公猪都阉了把那东西卖我!急需啊!”从众如是说。
老板道:“原来是你急需,不是店里急需啊?”
从众哈哈大笑,心想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他肯定不愿送货上门,三个人干等着也不明智,店里着急用菜,就先让两个兄弟把已经买好的菜拿回去;何况店里也忙,回去能帮帮忙。再与老板说些闲话时,从众已无心嬉笑了。时间过去许久,老板只道正忙,从众便四处走走看看。突然得见一赌场生意异常火爆,士兵们手持黄金,前赴后继地上赌场。从众揶揄一句:“下了战场上赌场,下了赌场又上情场。这便是大清子弟。”转而一想,他们手里拿着的可是黄金。无论这些黄金是搜刮来的还是官府奖赏的,就算是他们用血汗和生命拼来的,从众也想正当地把它们夺过来。这个办法便是赌场见输赢。
如此一想,他就不由自主地挤进了赌场,在一片溽热汗臭的环境里与士兵拼杀。
结果是老天爷再一次把好运降临在了士兵头上,就像昨日保佑他们在战场上避过土匪密集的炮弹时一样。黯然失色的从众走出赌场,在门口处深深呼了口气,安慰自己道:“赌光光喽!有主归主,无主归庙喽。”往古藤驿方向走了几步,才想起有事未干,连忙走回屠宰场。老板把用干荷叶包着的货品递到他手里,说自己等得久,差点就想关门谢客了。但既然已经答应你,就是土匪打到门口了我也要等你来取。从众连连道歉,想掏钱却连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老板见他这副窘迫样子,心照不宣,说:“老熟客了,如果忘记带钱,明日再给也行。”从众会心一笑,道:“暂时赊账,明日给你,说到做到。”老板点点头,亲自把从众送了出门。待他回头看时,老板已经把门关上回屋了。
一路上,从众慭慭然而不能展颜。本是出来买菜,谁叫你贪赌,结果变生枝节呢?正如阿金所言,你不赌就是赢!这笔账不在少,从众实在是拿不出来。在心头罗列了许多赚钱的办法,都是基于偷与抢的老本行。待他正想去找谢堂集结兄弟时,突然又想起原来自己有钱,便无奈地苦笑起来,赶紧拿钱还了帐。
由于自己的痼疾是有钱就不自在,非得花光!所以他在出门前特别兑了零钱,欠了多少钱就拿多少钱出门,一分不余,免得又忍不住钻进赌场里。
俗话说:好的不灵丑的灵。此时,古德县城的东门外岸边,一艘艘住家船整齐划一地停泊在离岸三米外,随着波浪摇摆身躯。苦末社的兄弟从这艘船跳到另一艘船上,又从这一边跳到那一边去,到处寻找着谢堂。
炊烟袅袅,渔火熙熙,万里滔滔,千里船泊。在两船之间的空隙处,江水噗噗左右,摇曳起硕大的住家船,最后钻入船底。这场面让人毛骨悚然,生怕只一步之错就跌入水中,被暗流卷入船底后连一口气也呼吸不了,只有拼命喝水,直到江水斟满了胃,撑爆了肺,这才活活憋死。
谢堂和胡天龙正在船舱里喝酒下棋,不亦乐乎。见兄弟前来,心知他的目的不简单,寒暄一番后再说正事。果不其然,大弟来消息了,要谢堂和从众带人办一件事。谢堂轻蔑一笑,心想终于想起我来了?回身开窗,探出半个身体,翻转向上看天色。退回来后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有我用处,言语一声,必然赴汤蹈火。三更天时你和兄弟集合在古藤驿门外,我和一哥等着!”
待兄弟一走,谢堂立马换衣来寻从众。两兄弟得已见面,只觉分别了一百年。从众仔细打量他,说:“没损没烂,平安就好。”
谢堂也有几分感慨,将兄弟来寻、大弟所托尽述与他,又道:“大弟只吩咐偷坍塌下来的城墙砖,没说运至何处,我们可自作处理。闻说城南的胡财主正在收石砖,且出手阔绰,我们可以拿去换钱。”
由于世道混乱,兵马干戈,各大户人家皆信不过士兵,唯有自保。故而招兵买马,大修工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武装组织和堡垒,这才能安心。但修筑炮楼、碉堡必须要有坚硬的石头。洋灰太贵,泥砖遇水则溶,更不禁一炸,石砖又供不应求,价钱大涨,所以目前只好能买多少石砖就修多少工事;又因各地的土匪长年累月地造乱,许多石砖还没到家就被土匪抢了去,所以各大户人家修建防御工事之事遭到长期停滞。而切割得方方正正的城墙砖正是上等好砖,因此,需求者大肆纵容偷盗者。
千思万想,从众隐隐约约间感到一丝诡异。
如今,土匪正忙于与官府谈判释放俘虏之事,大弟不想让官府在谈判期间把城墙修筑起来,以免日后土匪再攻时受到难以攀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