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如此，可从众每每都能看到谢堂努力向上爬的身影。难道要成功，就必须像他这样忍气吞声，随遇而安？从众的个头高出谢堂足足一尺，他直挺挺地站在谢堂面前，颇有优越感。问：“老狗，你这辈子的志向是什么？是反清以扬名立万还是离开船屋？”
“无非就是想娶个老婆传宗接代，就这么简单。”
他的回答与从众所料想的有所出入，大叹道：“的确很简单啊！”
谢堂阴风怪气地问：“真的简单吗？”这可给从众莫大的讽刺。他在揶揄自己无后吗？从众刚露出些许怒颜，霍城扯扯他的衣角说：“一哥，老狗哥刚借了许多钱银。”
闻言，谢堂赶紧岔开话题，问：“一哥最近怎么这么多感叹？”
“受尽人欺。”从众不肯罢休，边答边把谢堂身上的赃物搜了出来，总算露出笑颜，问：“明天干什么去？”
“无事可做。”说着，谢堂狠狠地瞪了霍城一眼。
“和我去玩吗？”
“好的。”
短短的几句话，包含了多少情谊在里边。从众会心一笑，也许自己真该与谢堂交心。
“与同床异梦的枕边人一同生活，不知有何乐趣？我想去寻欢纵欲，风花雪月！那卧娇楼里有一女子，诗词歌赋十分了得，听得我唇干舌燥，可真想上了她。明天一定要去找她，为她花光我所有的钱为止。”从众附耳细声道。
“你真是有病。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精力能连续不断地嫖足一天，最多半天。”
霍城闻言，羞得低头跑了，如鼠窜一般，连从众都不忍发笑。转头对谢堂凿凿地说：“哈哈，年纪轻轻的怎么会不行呢？待见到女人你就行啦！”得意洋洋的从众一幅小人乍富的嘴脸，谢堂无奈地轻笑点头。心想他一旦有钱便胡乱花钱，没有长期的安排与周全的考虑。不像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能长期追随。
一只猫儿在瓦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另一只猫儿在它身旁用猫爪挠瓦片，留下深深的划痕，然后使劲发出刺耳的叫春声，似乎求偶不得，叫哑方休。
猫在思春，青春不老的从众也在思春，甚至比猫更狂热。只是他稍微懂些廉耻。
是夜，纷纷扬扬的雨水又来了。豆大的雨点重重地落在地上，砸成了水雾，朦朦胧胧地犹如在谷底观瀑布。是夜，轰轰隆隆的雷声也响了。偶尔的霹雳在大山之间来回荡漾，加深了频率和功率，像是有人将铁桶罩在你脑袋上重重一锤，震破你的耳膜，加剧你的恐慌，想要把你逼疯。
然而又是今夜，难分你我的战争又开始了。先前一蹶不振，销声匿迹的土匪卷土重来，趁着防卫在雨夜的疏忽麻痹，出其不意地绕过明暗岗哨，对第一关闸口重锤一击。除此之外，他们还采取了水陆并进的进攻方式，用上百艘各式各样的船只混在民船中进行试探性进攻、炮轰古德县的各个码头以及通津门、永安门、迎恩门。这种状况给身居二线防卫的欧团练敲响了警钟。他不敢轻敌，冒雨连夜往返于各个城门指挥作战。但土匪的水面进攻能力弱小如蚁，不足为患。只是他们掺杂在民船之中难以辨别，偶有漏网之鱼登岸渗透到城门楼下放冷枪、放火、洗劫人家，给防务带来许多麻烦和精神压力。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各方向的水道被水师全面封锁、控制，过往船只无论是官用民用，一律靠岸待查。此一举动，令战事暂时得到缓和，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战况传来时，年老的石家鉴正在睡觉。天寒地冻，他本不想起床处理要案。当叩门声变得急促起来，响声越来越强时，实在无法入睡，便起床询问。哨官一句“大事不妙，土匪攻来”让整个县衙、府邸乱成一团，鸡鸣狗叫。石家鉴吓出一身冷汗，一条白毛巾被他擦成了灰黄色，仍止不住惊恐之色。罗伟在这边埋怨欧团练部队集结、行进的速度太慢，让登岸的小股土匪有足够的时间引起骚乱，那边哨官又来了：“知县大人，围攻第一关闸口的土匪突然不知所踪。”石家鉴倒吸一口凉气，压抑在心。只见满脸皱纹的他浑身颤抖，连茶杯都拿不稳，显得胆怯懦弱。但就算他整张脸皮都挤到一块去，也不见得有一丝血色。惊慌无措的他吩咐道：“这可如何是好？备轿，我要去苏府。”罗伟年轻有魄力，任由石家鉴离去，又不顾苏仙的面子，叫来数个传令兵、哨官传令欧团练施行宵禁，全面封锁各城门与加强巡逻戒备。如若前线有溃败下来的士兵一定不能打开城门放其入城；传令调集民船，转移城外各驻点所备的武器弹药到城中；传令将城门的灯笼全部撤下，吩咐江岸船家、全城民家悉数灭灯，以防暴露本城方位，遭到炮轰；传令集结城中各保甲的精兵枪炮参与内城防务，若有不从者，削去职位。
命令一下达，全城一片漆黑，只有数十卫兵慌里慌张地提着灯笼抬着轿子来到苏府。但苏仙不在家，去了作为保团乡练总局的临时办公地点——灵公庙。这时消息传来，苏团练和欧团练都已经控制了战斗局面，枪炮声停歇了。石家鉴心惊肉跳一夜，已是疲惫不堪，心想既然苏仙在办公，那就高枕无忧了。
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