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雨。
柳如烟抱着双臂站在阁楼上,看着丝丝雨滴从天而降,脸上有着少见的哀伤之色。
对面,是自己和秦鹏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里依然干净,楼榭亭台历历在目,只可惜物是人非,他早已不在那里。
她和秦鹏的相遇很偶然,但却有种宿命般的安排,两人直至如今都未相互表白过,但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他,这样就已足够。
和秦鹏从相见、相知到相爱,前后或许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人各自辗转四方,甚少相遇,即便是书信也从无有过一封,但再次相见时,只需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知道相互的心事,知道彼此在心中的位置,但相聚时间毕竟太少了呵,回忆也没能留下多少,自己本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而秦鹏很显然并非常人,在这个长相英俊、经常面带微笑的男子面前,她总会不自觉的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这便是恋爱的滋味吧。
和他接触越多,越能感受到他的不平凡之处,进京不过短短两月,无论皇帝还是诸位大臣,对他都是赞誉有加,但此人好像并不热衷权利,丝毫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有时候柳如烟真的很想问问秦鹏,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女子蹙着眉头,眼神中流露出细碎的忧伤,在这里,她再也不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也不是跟在皇帝身边随时准备为皇帝去死的那个贴身侍卫,更不是让人闻声色变的影子盟盟主,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同样深爱着某个男人而愿意抛弃一切的女子,一个将所有掩饰全都放下,不再戴着面具的平凡人,而此时此刻,她那些细碎的忧伤看着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却无法哭诉的孩子。
无论在什么年代,很多人或多或少的都受过这样那样的伤害,柳如烟自幼失去了母亲,到如今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而这个家族的使命却仍然如诅咒一般缠绕着她,她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家族中向来全都是女子,竟然没有一个男人?母亲、祖母、祖祖母……一代又一代,传到自己身上至少已经有七代之久,为何中间从来没有出生过一个男丁?难道这真的是这个家族的诅咒?
有很多东西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那些信息早已遗失,她也没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太多详细的资料,似乎自己从一生下来就是为了皇帝而活着,但,这又是为什么?
在遇到秦鹏之前,她从来都不曾考虑这些事情,因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现在,她却在自觉不自觉中有过片刻怀疑,而这些怀疑即便是秦鹏也没有办法对他讲,因为这对君是不忠,对母亲是不孝,她虽身在江湖,但礼却始终谨记在内心。当今皇帝李天易虽说性情温和,但她也知道,自己要想脱离皇帝而成自由身,恐怕也没有丝毫可能,既如此,要想和秦鹏在一起,除非李天易死了,否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在那个俗世权利最大的男人面前,她不敢将这些东西说出口。
她的烦恼和他的烦恼没有相通之处,她并不了解他,他对她也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印象,两人之间似乎除了一起吃过几次饭、聊过几次天外,根本没有太多的交集,女子想到这里,心中微觉心慌,但很快这种心慌又变成担心和恐惧,因为昨天公子曾亲口说过,秦鹏现如今被困在南疆的禁地之中。
南疆禁地?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地方了?原本以为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地方,但公子只是稍微提起,那些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便如潮水般席涌而来:那些伤心的、难过的、悲伤的、高兴的……原来,很多东西其实一直深藏在心底,只是没有机会被触碰被挖掘罢了。南疆啊,祭祀爷爷你还好么?护法长老还健在么?那一轮红日可曾坠落?母亲,你的墓碑上应该已经积满了青苔吧,原谅女儿的不孝,不是我不想去看你,而是不敢去啊!
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柳如烟身后,她看着面前这个身形消瘦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怜悯之色,只有她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这些年来都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只不过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走到女子身边,说道:“如烟姐姐,又在想那个秦鹏呢?”
思思向来都是用“夫人”来称呼柳如烟,很少用到“姐姐”这个词,而一般她在笑眯眯的叫柳如烟“姐姐”的时候,都是有事求她,但很显然,这次并非如此。
女子摸了摸思思的头,摇头说道:“思思终于长大了!”她知道思思故意这般说话,只是想逗自己开心,但此时此刻,又深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她又怎么笑的出来?
雨越发下得大了,视线也变得朦朦胧胧,柳如烟静静的站立在阁楼上看雨,在她身边,还未长大的小丫头思思双手支颐在发着呆,这幅画面,温馨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清。
公子正在冒雨前行,为了赶时间,他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骑着那头麋鹿。他身边跟着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两人尽皆骑马,此时,三人身上全都被雨水淋透,看着多少有些狼狈。
春雨微凉,只是这三人却没什么感觉,蹄声在大雨中并不如何清晰,但他们速度极快,即便是在如此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