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翌把羊赶到一边，又一次走到我们曾见过的那个烂房壳廊子，那个无门无窗无顶的房间，院子已经很小了，六七平米的样子。他站在门口，发现林夕正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看着他，相视一笑后林夕低下了头。但他发觉，和林夕相视一笑的那个人好像不是自己，因为那个人比自己胖了好几圈！
张开翌之所以频繁的光顾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寻找以前那种默契的感觉：无论谁先到教室，都在看着等着对方的到来，门只要一响，教室里的人便抬一次头，这也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那个人，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一定在看她，而她也一定在看他，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则不简单，教室里的人看推门进来的那个人容易，而进来的人看什么人就不一定了，然后是相视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彼此放心。
张开翌做了个推门的手势，站在门口冲里边微微一笑，进去了。刚向里走了一半，他就停住了，后边和侧面的墙已经被放倒了，张开翌想起来了，奶奶的房顶漏水严重，用盆子都没法接了，用一块烂布挂在房顶，然后让水顺着布流到地下，张开翌的叔说咱这泥土少，你去把那墙放倒。张开翌便把这墙放倒后作为土拉了回来，于是现在这个房间不光没门没窗没顶，而且已经前后通风了。张开翌爬到门和窗的中间的墙的阴影下乘凉时，发现从后边吹过来一些风，还很凉快。于是张开翌又一次站了起来，在门口，向林夕坐的那个地方望去，青草，灰条，还有一些叫不上来名称的草已经有半人多高了，没有人清除打扫这个房间的院子和里边，所以自然杂草丛生了。风一吹，草来回晃动，好像在挠着他的心，难道他的心灵也是百草丛生、杂乱无比？
故事讲到这里，我们不妨来提一下张开翌的的乡亲，张开翌现在在村里人的口中是这样的：没考上大学、大脑受治了，整体还是个好娃娃，感觉就是脑子来迟不了，也就是反应不过来了脑子跟不上趟了。
我们可以问一下高中时代的张开翌，他能相信、能想象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一个智商为一百五的口齿伶俐相貌英俊的张开翌能变成一个呆头呆脑的一天也不说一句话的这个放羊娃吗？即使你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但如果他当时知道自己的将来是这个样子，那他宁愿你打死他的。
在三次高考落榜后，张开翌在那一刻信命了，他觉得万事皆前定，半点不由人。
村人都没什么事，闲谈总论他人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管的着吗？就说自己，自己明明不想成亲，但所有的和自己有关的无关的都在替自己着急，觉得他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为什么成家要有一个定式、年龄？你觉得一个人生活的好，快乐或者不快乐，你自己知道，你愿意一个人生活，难道有错么？又比如生孩子，夫妻觉得一个孩子好，就要一个，觉得两个好，就要两个，因为农村允许生两个的，为什么要听别人的呢？别人说有小孩好，你认为不好可以不要呀。最主要的原因是思想，生个女儿，心疼的爱惜的要命，但仍觉得老来无靠，一个人，有多少个老年，难道女儿就不是你生的，她就不孝顺你了？生个儿子，他要不孝顺你还不得受气？有生了两个女孩的人，有人见了就问，老张，你还是两个女儿？你还没有儿子？张开翌每当听到这些话就想去踢那个问话的人两脚，不是只允许生两个吗？没有儿子怎么了？没有儿子就要违反计划生育规定？两个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到了此处，还有个要补充交代的事：张开翌的姐姐就生了两个女儿，聪明活泼可爱大方，老大已经上学了，班长，成绩一直是第一，爷爷奶奶也特疼两个孙女的，但他们仍说，一定要生个儿子，即使离婚也再所不惜。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这是人干的事吗？而且，张开翌的姐姐就要结扎了，老两口立即变脸了，说所有的家产都是他们和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张开翌的姐夫挣下来的，难道已嫁到张开翌姐夫家十余年的生了两个聪明的女儿的为这个家挣下不少钱的张开翌姐姐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奖赏？张开翌又一次对此无能为力，而且，老两口还藏钱，以防儿子再婚之用。需要的说明的是，张开翌的姐夫和张开翌的姐姐关系很好，很相爱，但他在父母和妻儿中间左右为难，时常喝的酩酊大醉。张开翌的姐姐对公婆的压力就有些妥协的意思，也许她也是想给自己的老公、给自己生个儿子，一来防老，二来挣足面子。她一般不和张开翌交流，对于这件事。但有一天她对张开翌说：你不知道姐有多聪明，我有一天被计划生育那帮强行结扎的人给逮着了，他们在对我强行结扎之前一刻也不放松对我的“看管”，有两个女的对我寸步不离，哪怕是上厕所，到了他们办公室我就开始喝水，一口气喝了十几缸子——关于这点，张开翌有些不相信，他认为一个人最多可以喝个两三缸子，更何况是一口气，但他知道姐姐没有必要骗他。结果没两分钟就上一次厕所，办公室在三楼，厕所在一楼，半个小时后，那两个监视我的女子互相瞪着眼，喘着气，还相互撞了好几个满怀，在又过了七八分钟后，我从厕所溜出，她们再也没有追上我。
张开翌的姐姐对张开翌说这些时，一脸的得意。
张开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