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着茶壶盖式发型的可爱小男孩在天蒙蒙亮就起来了，然后背上了书包，对他妈说，我今天不吃饭了，我就去上学去。
他妈说，不吃饭怎么行？再说了，今天才刚开学，你明天再去上学，今天再给妈放一天羊。
小男孩说，那今天可是最后一天。
他妈说，就最后一天。
此后的一天里，男孩的头发已经有点长了，早上起来，他妈说话了，张开翌，今天不要去上学了，给妈放一天羊，妈去外边沙滩上筛点落沫漪子，猪没吃的了。
男孩说，可今天有课。
他妈说张开翌你怎么不听话呢？你叔以前一个礼拜两三天都不去，还不是一级一级地跳着上了大学？
男孩说你那天不是说以后一直让我上学吗？
他妈就瞪起了眼睛，你要再给我犟以后就一天也不要想上学了，不供你狗日的了。
小男孩在草地上放羊，草地中央有空地，小男孩用棍子在上边写着“上、中、下”，嘴里发着上中下的音，不时地抬头喊羊，他妈在沙滩的拐角处提着个袋子，旁边是个老人，正跪在沙地上，用锣筛那些被风旋到小坑里的花草沫子，不时的用手擦着汗。
第二天老师问他，张开翌你昨天为什么没来上学？老师说明天叫你家长来一下。
男孩张开翌说不用了，我能跟上就行。
老师生气了，脸像个橙子皮，说我和你家长不说这个事，是说兔子草的事。
张开翌说老师那也不用找我家里人，兔子草我可以拉来。
老师说不行，明天你妈必须来。
回到家里，男孩张开翌和他妈说了老师说的事，他妈说你是念书还是养兔子，家里忙的这个样子，你还成立什么兴趣小组，养什么兔子，那养了咱能吃上？
男孩张开翌说那个兔子我们毕业典礼时吃。他妈说你们自己吃自己养，我可不管。于是男孩和他的奶奶去地里给兔子拔草，天色暗了下来，回到家，他妈说，饭我已经吃了。你和你奶奶自己做着吃去。
男孩张开翌和一个穿红衣服的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孩爬在一个大坑边，向下望着，片刻后男孩转身对女孩说，你看，你看，这个小兔子的眼睛睁开了呀。
女孩咯咯地笑着说，我看到了。然后她接着说，张开翌张开翌那两只也睁开了呀，嘿嘿嘿，小兔兔真可爱。是咱养的。咦呀，大兔子怎么少了一只？……五……六……七？怎么少了一只？
男孩张开翌眼睛红了，说是郭老师用石头砸死的，然后让食堂的大师傅给他们做了下酒菜。
真不要脸，女孩说道，我去找他，他不是说过兔子是我们自己养的，然后我们到毕业典礼是用吗？
男孩说你又没看见，怎么去说。女孩的胸脯一起一伏，接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两个红红的脸蛋滚了下来。
黄土高原可到四处浓烟滚滚，烟雾中，一个童稚的女生喊张开翌张开翌你在哪儿呢？
话音未落从浓烟中跑出一个脸上被泪水冲开了两道小沟的不时的咳嗽着的小男孩，他的裤腿被划破裂开了，漏出了小腿，可以看到他没有穿袜子，他边咳嗽边说在这儿呢这儿呢！
女孩跑到他身边，说张开翌你说这能薰死老鼠吗？
男孩说这些老鼠也太可恶了，得灭了它们。你看看我，我都薰成这样了还能不把老鼠薰死？
女孩看着男孩的脸，指着他的脸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她问，今天谁喂咱的兔子呀？
男孩说有郭老师呢！女孩的笑就停在了脸上，然后就消失了。
郭老师，那五只大兔子呢？怎么就剩两只了？女孩的脸通红，显然是被气的，她的胸脯也急剧地起伏着。
被称为郭老师的人此刻那橘子皮似的脸更显得高低不平，他的脸此刻就像两只癞蛤蟆蹲在那里，疙瘩坑洼大小不一颜色不一，他开口了，昨天死了，我给你们拣出去扔掉了，也很可惜，不过你们不是还有两只大兔子和十五只小兔子吗？等你们典礼时都可以吃了，老师也是没小心，以后你们自己注意就是了，然后他转身走了。
不要脸，女孩说，流着眼泪。
那个蛤蟆脸的郭老师显然是听到了，他绷着阴晴不定坑洼不平的脸摇摇头说这个林夕，背着手走开了。
男孩走过来看着女孩一起一伏的胸脯，又看了看她挂在睫毛上的眼泪，呵呵笑了，说我看见他的脸了，他吃那些兔子肉绝不够受你这些气，你可别再气了，不然为了你的身体还不得给你也吃几只？
女孩破涕为笑，你都乱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