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队上人想不到的除了关神官来,还有一件事也没想到,在张五结婚那天,张金花回来了。
没有人告诉张金花这一天是张五的大喜日子,更没有人想到她居然会回来、居然有脸回到红柳梁。因为在一九五七年七月,张金花和一个货郎(我们红柳梁自古就有货郎,而且到现在仍然有,当然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山哪水,有几个知道,过年时他们一般不背货物回家,有好几个曾在我家放过货物,也有放关神官家的)跑了,不声不响的就没影了,这种丢人事都做下了还有脸回来?
红柳梁上的人都认为她是张记晦气的开始,或者说白了,她就是个扫帚星,就是她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那一年她才十四岁(虚岁)。她是受不下家里这苦了。没有她哪会死人?她的哥哥怎么会杀人?强奸人?哪会出那么大的事?又或者会出后来的事?
张金花是开着小汽车回来的,说是叫什么蓝鸟绿鸟的,反正它是不管叫什么鸟也不会飞的,和马五的车还略有不同,好像是,但跑的特别快,反正我们红柳梁的人是没有坐过这么好的鸟车。
其实按我和杨飞的推理,人家就是坐(或者骑?)个宝马(这是好车,或者好马?)也不应该奇怪,她男人是个货郎,呀,四十年前就敢当货郎,这种人能不发?我们不能保证的是,他能骗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姑娘和他在一起,那他是花心呢还是有此嗜好?我俩又分析,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张五的姑姑张金花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过从她的表情言行穿着打扮和那只鸟来看,是我俩错了?
从张金花满面春风春风得意的表情来看,她是很有些志得意满衣锦还乡的意思,但我们队上的人大多不这样认为,因为她是我们队上的一个不正经的典型,人活脸,树活皮嘛;也许还有很多人是嫉妒的意思,但没办法。他们做不了这样的人却又羡慕别人的境况,他们不愿意做这样的人却又眼红人家的资产,这就是我们村的人。
张金花回来没做什么大事,对于张记人她做了四件事,对我们红柳梁也有些许好处,事件如下:
一是张金花好像给了杨香玉三千块钱,不过我们都觉得少了,杨香玉养了她五年,这五年中她要是死了,一了百了,还享个屁福,人嘛,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我们认为她至少得给五千,要不这个(坐)鸟(的)人也太不值钱了。不过说实话,三千也让我们队一半的女人和四分之一的男人眼热了好几天!
二是张金花用她的“鸟”接来了或者说娶来了红柳梁上最丑的女子,让张五和赵晓梅也“鸟”了一回,有几个姑娘还开玩笑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就嫁给张五了呢,而且我们可以保证,真有人这样想呢!
三是张金花出资将她的母亲和她父亲合坟了,这一点她的大侄子张玉宝不大愿意,张玉宝说就没有和小老婆合坟的道理,张金花说既然那个年代可以实行娶小老婆,那么阴曹里应该也容许她们在一起吧,要不然那些三妻四妾不都成了孤魂野鬼了吗,可世道上就没有那么多鬼,说明是可以的。
四是张金花使她的嫂子真正高兴了一回,当然,张五结婚本来就是让杨香玉高兴的事,三千块钱也是让她高兴的事,最让她高兴的是他们张家也有能人,她在人后生活了一辈子,有哪怕就这么一天也足以让她扬眉吐气了,她恨不得亲亲小姑子,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相反,她认为这是让他们张家扬眉吐气的。
而张金花对我们红柳梁的好处是平反了好几个冤假错案。我们于是知道我们队上的那个新闻采集广播员马明家的纯属瞎编乱造不上套,道听途说栽赃陷害胡说八道的戳是非,以后就没有人听她广播了,她尽管见人堆还是往里钻,但红柳梁的女人不再尿她,她在很大程度上败坏了我们红柳梁的名声;张金花回来还有一个坏处,五十岁以下的人都说原来人也可以这样活?你看看人家张金花,像三十五岁,城里人所说的“滋润”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此刻他们立即忘掉了自己也说过人活着才是幸福的话。这也符合红柳梁人的生存特点,我们总是以最快速度适应现有生存环境。
事实证明我和杨飞是红柳梁的天才,我们猜对了。张金花的男人的确是喜新厌旧了,她是哭诉给她的嫂子杨香玉的,说那个王八蛋货郎现在养了个小蜜,开着个雪铁龙,我俩就有点搞不明白了,你说这马还比龙好?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不会起名字按级别?最后杨飞分析,我觉得应该比较接近事实,他说:地下的驴就是天上的龙,但龙谁见过呀,所以就取地上的了,但叫宝驴显然太难听,马和驴就像那个英国和美国一样,他俩谁和谁呀。
我们不知道什么马了龙了的哪个好,但就是那“鸟”确实也够快的,在我们红柳梁的梁上(到县城必经之路)冒了一小股烟好像就没带响的就不见了,张金花走了。
不过没过多久张金花又一次被红柳梁的闲话中心拉出来,即使没有马明家的,她一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维护红柳梁现有人员的所有利益是闲话中心责无旁贷的。当然,她本人并不在场。所有人都说,你说这个东西晦气它就在身上带着了粘着了?她想把它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