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手被划破了,抱怨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伤口自己慢慢的愈合,算了,就这样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走了多少路,经过什么地方,他没有记住。不是记不住,是压根就不想记。进了院子,他爸正在门道圪蹴着吃饭,一看就晓得吃的是洋芋擦差,老汉子筷子在碗里一扭一扭的,和吃面条有着本质的区别。面条是卷,一圈一圈的。洋芋叉叉是一沾一沾的,在碗边上一靠,让牢牢的沾在筷子上。看见他,他爸立马站起来,把碗放在地上,忙着上前来给他拿包,边说,快点吃饭,饿坏了吧!洋芋叉叉和小米米汤,锅里还有早上蒸下的白面馍馍。窑里的灯是白炽灯,越看越觉得和窑洞格格不入。温暖,多少年没有的感觉,回到家,爸爸忙着热情的把书包拿下,妈妈热情的给端饭,亲切的声音说吃饭。关心体贴多久没有过了,大概十年多了。没有吃饭,都在锅台上放着,他呆呆的站着,死死的傻傻的盯着锅台看。似乎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总以为他妈还会不语,或者说几句生气的话。灶火窝子站的人,不高不低的声音,精炼简洁的说,饭在锅台上,个自看短什么,倒上什么。调三和四在前圆桌的盘子上。
他和小孩子一样,走到了陌生人家里,唯唯诺诺蹑手蹑脚拘谨的走到锅台前,小心翼翼的端起一碗什么都没有倒的洋芋擦擦吃起来。小口,一点一点试探着放在口中,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的扒拉着。他爸看到后,心疼的说,在外面就是有钱也吃不上这么个,慢点吃,有了,可多着了。家里什么也没有,就洋芋蛋子多,爸爸一年就种个小米和洋芋。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烟,叭叭两声点着,说,国家要植树造林了,说是要防止水土流失。以后吃还是够吃,只要种上点就够吃。大概想起了什么,醒悟般的说,你看爸爸老憨了,把盘子上的调三和四倒上,那可是香了。新洋柿子、香菜、韭菜、芝麻沫一些。老汉子也是高兴了,今上婆姨终于不再和前面一样了,有了改观。其实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客气不饶人,心里软和的和面包一样。他继续可劲的往嘴里扒拉,摇头。不倒了,有这就够了,家的味道,眼泪泡豆豆的往下淌。紧绷的绳子松垮下来,压抑着的哭,放开了,淋漓尽致的放声大哭。
谁也不说话,只有哭泣声。他在诉说,孩子,在家里的父母面前,终究是个孩子。外面没人宠爱,什么都要靠自己,坚强。不能软弱,倒下谁管你,受罪的是自己。十几年了,家里的感觉,多少个日日夜夜不停的想,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见到亲人说什么,什么表情?作了无数次的画面涂画。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安静下来,泪水又回归于无声,不时的抽搐一下。镇定了许多,缓缓如溪流水说,爸妈,我知道你们心里恨我。一个人的一辈子,本来可以过得比谁都好,有尊严有光彩。却大相径庭的成了疯癫不止的奴隶。昨晚我在外面想了很多,今天我也去看了米香。在没看米香之前,我还没有确定一夜里的决定,看了米香后,我就不再犹豫了。我不会在家里身,我有手艺,去找工作。这些年在外面,我挣了点钱。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有对你们敬孝。他走到前炕,身子一探,把下炕的包拿上来,从小袋子里掏出四五摞钱。放在炕栏上,他爸说什么,他给拦住了,抢着说,爸,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都晓得,这点钱你们收下,不要推辞,让我这做儿子的心里舒坦些。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到县城去,在县城找活做。她听得出神的看着多年不见的儿子说,你去找米团,他在县城熟悉,让他给你找,容易些。脸上带着笑意的他爸跟着说,就是,米团现在在县城能说上话了,有权了,你去找找。他咬着牙强忍着说,好,我正想去找老二了,多时不见也想叙叙了。那会还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此刻却说不出口了。他妈不看他,就个自欣慰的说,现在都好了。你也回来了。妈也不要你怎么样,就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行。找机会给你说个婆姨,就好好生活。家里有米团和米粉了,他们两个都是公门上的人,有钱。家里也正是有他们两个现在的成就,庄里人才是现在这样见了你爸和我都一个劲的找话说。现在的人,都是势利眼,看见谁家有钱有势,娃娃有出息,就撵上跟你套近乎。恨不得把你捧在天上,说话尽说好听的,谨慎细微的,生怕说错话、不好听的。我和你爸过得都好着了,咱家也不错,新窑圈起了,就短装修。等你找下婆姨就给装修住进去,米团不要,在城里有单元房子,就你一个,不应和别的人家,这个眼红那个了,分不精明。说着说着就刹不住了,忘记个自是在家里,有人在听,而不是在自言自语,更不是无言的心里活动。
是啊,每个人都有嫉妒心。同样的人,差不多的年龄,都有手有脚,不是弱智。为什么人家就能比你出色、优秀、能干、优越、杰出?想不明白,陌生人还好,不是常见,一个家里的,差距就不是原有的高度了,要长出来好多。此刻的他,心里不舒服,心在痉挛,仿佛羊癫疯发作一样。吃得噎住了,到水管上接了半马勺凉水,一口气就喝下去了,没有咀嚼,没有细细品尝,没有回味,就是吞咽。发烫的心,当头浇上了凉水,发出嘶嘶嘶嘶的响声。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