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旅馆里的血色花瓣
第二天早上,牛嫂起来小解,发现街门开着,方便完了冲着正在穿衣服的牛栓来骂开了:“你个猪脑子,昨夜怎么忘了关门?老婆让人背去了你也不知道。“牛栓来说:“谁说的?昨夜我还顶了门杠呢。“牛嫂骂道:“死鬼,不信出去看看啊,你看门关了吗?“牛栓来一看,惊道:“咋整的?门怎么没关?是不是杰子出去了?“牛栓来一推牛杰的屋门,门开了,床上没人,不但没人,连铺盖都没了。牛栓来大呼小叫着:“他娘,他娘,你快来看。“牛嫂正想再躺下迷糊一阵,听见这一惊一乍的叫声,起身骂道:“死鬼你咋呼什么呀?“牛栓来说:“他娘,杰子不见了,铺盖也没有了,不是招了贼吧?“牛嫂一听儿子不见了,一咕噜爬起来,也没顾上穿衣服就跑出来,往屋子一瞅,差点吓仰了。牛栓来抱住她,问:“他娘咋了?“牛嫂焦急地说:“快去找,找儿子。“两口子急急地跑出门,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见牛杰。牛嫂让牛栓来去窑厂去找了,自己准备回家歇歇吃口饭再找,她回屋时看见门口有个纸条,她拾起来看了:“爸妈:我出去闯荡世界了,不混出个人样就不回来见您。儿子杰牛。“牛嫂不看便罢,一看吓坏了,她“哇“一声哭起来,哭得街坊四邻都出来了。秋嫂贴墙根听了一会儿,笑吟吟地对正在吃饭的男人说:“哎,你表姐那宝贝儿子丢了。她整天骂人家绝户,干伤天害理的事,弄不好,他儿子得了失心疯,跑得无踪无影才好呢。“
秋心拿了新麦子煎饼咬了一口,就听见西院牛嫂的哭声,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咬着一样。她只嚼不咽,娘这么一说,她停止咀嚼,扔下手中的煎饼,搬出车子就走。秋嫂看看女儿的背影,扭头问丈夫:“她怎么了?“
西院的哭声更大了。秋明亮也叹口气把饭碗搁下。秋嫂奇怪地问:“你们爷俩怎么了?人家看你们笑话的时候,忘了,听见猫哭耗子也难过不成?真是没记性的货。“饭桌上只有秋苹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秋嫂的声音惊醒了睡在床上的儿子,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口里亲亲地叫着:“狗狗,狗狗,娘来了,娘来了。“秋明亮的儿子乳名叫狗狗,农村信奉名字赖好养活,于是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六月天,早上的阳光像锅炉里刚刚点着的碳火,带着一丝丝烟雾,粘湿地贴到大地和人的皮肤上。车站里的长途汽车上已经零零星星的坐着几个人,由于长途客车都是由个人承包,为了多等几个客,晚点是常有的事。牛杰坐在车里,旁边坐着一个吃着油条的中年小个子男人,边吃着油条边说:“兄弟,你遇上我算是遇上贵人了,我那个亲戚开的建筑公司那个大呀,盖的高楼有二十多层呢,人家那钱呀。“中年人摇摇小头,把嘴咂吧的像鸡屁股,啧啧有声,“人家的钱用麻袋装恐怕也有十几麻袋了。“男人又咬一口油条,见牛杰无动于衷,以为不信他的话,就用油呼呼的手拍了他一下,说:“兄弟,你不信咋的?你去了就相信了,人家光老婆就有三个,大老婆生不出儿子,又娶了一个,儿子有了,可人家在外面盖了座小楼,又养了个十八的。听说那小娘们,长的一掐就出水。这个人家舍不得让她生儿育女,像花一样养在家里,那才是金屋藏娇哩。嘻嘻,确实娇,听说光伺候那小老婆的保姆、厨子、还有花匠就雇了三个,我真恨自己不会养花,要不那便宜活还不归我了,活轻,又有美女看。“小男人把半截油条一股脑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似青蛙鼓起来肚皮。他拍拍手上的油,提起塑料杯子下车找水喝去了。走了没几步还没忘回头热情地问牛杰饿不饿,捎不捎东西吃。牛杰摇摇头。男人在锅炉边装满了杯子,烫得左右手一个劲的倒,他把杯子放在石台上,又到售票口问售票员:“几点开车?我怎么觉得差不多了。“说着把头伸进窗口要看钟表。“哎!“女售票员一巴掌把他打出来,“头小也不能乱钻,车里等着去,到点就走。“男人挨了打,不但不生气,摸摸光溜溜的青皮头顶,对人“嘿嘿“笑着说:“哎,看见了吗?那女人打我。打是亲骂是爱,她可能喜欢我,那手真软和。“这男人作自我陶醉状,嘘溜一口水,又摇起火郎鼓似的头说:“你猜怎么着,女人都是属猪的,她不看男人长的孬好,我那个表亲长的又矮又丑,比我还差呢。“牛杰不耐烦地对他说:“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小个子男人吓了一跳,愣了愣,但没恼,滴溜着两只小眼往牛杰身上瞅了瞅,见他脸色青红,浓眉拧成疙瘩,终于明白这小伙子心里肯定有事,别惹他,不过拉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小老乡下去,自己亲戚肯定高兴。人家不止一次的托他找这么个人当保镖,现在找着了,自己腰杆也硬了,小男人心里美滋滋的,把目光从牛杰肩头探出去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说:“呀,好漂亮,让我那表亲看见非得又盖小洋楼了。“小个子男人站起来把身子压在牛杰的肩上,拉开窗子,“哎,姑娘,想出去打工吗?上这里,我这里招人。“他这一喊,牛杰也朝外看,正挨着车找人的秋心也朝这边一转头,四目相碰,两人的心忽地一热,眼里都有酸酸的东西涌出来。秋心被汗水湿透的上衣紧贴在身上,她抹了一下泪水,刘海下的汗水透过睫毛又渗到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