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以后,我们刚付了帐走出大街,我的衣襟便忽然被人拉住了。身后响起了一声可怜,凄凉的童声:“大姐姐,我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转过了身,便看见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他瘦得像鸡爪的手紧紧的拉住了我的衣角,一双因饥饿而变得黯淡的眼睛无神的看着我。他已经没有衣服穿了,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寒风里,我只觉胃中一阵难受,忍不住就要吐出来。因为这个小孩实在太瘦了,瘦得除了皮就是骨头,就像已经血脉干枯得就剩下骨架的身体。
我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锭约莫十两重的银子塞在了他的手里,道:“小朋友,这个你拿着,去买东西吃,再买一点衣服。你家里还有人吗?”
那小男孩或许是呆住了,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甚至忘了将手我从我的手中抽出来。好半晌,笙悦忍不住道:“喂,我们家姑娘问你话呢,你盯着她看什么?还不快回答她的话。”或许是笙悦的声音有些大吓着了他,他浑身一哆嗦,忽然从我手中抽了了手,抓紧了银子转身就跑。
“唉,别跑,姑娘你看他怎么跑了,连声谢谢都不说,姑娘你看你……”我转身看着她笑道:“好了,笙悦,你别说了。还不是你把人家吓到的跑的,女孩子不要那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笙悦埋怨的看了我一眼,嗔道:“姑娘,你就是心肠太软。”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手道:“好了,笙悦大姐。我给你赔不是,我心肠太软,手太散,是我不好。我们回去了好吗?”
笙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扶住了我。一直没有出声的浩南影忽然问道:“凌姑娘,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好吗?”
我回头看着他,不解道:“这样不好吗?”
浩南影苦笑了起来:“好像真不太好。”
说罢,我们突然就被一大群人给围了起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脚、衣服就被人紧紧的拉住,顿时,耳旁便响起了一大片的哀求声。
“姑娘,行行好吧!我们也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姐姐,我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姑娘,我的孩子快要饿死冻死了。你是菩萨心肠,救救我们吧!”
“姑娘!姑娘!”
“姐姐!姐姐!”
“喂!你们干什么!”就在我被人群淹没了那一刻,一直拉着我的手的笙悦忽然被人挤开,这时,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我一个重心不稳,脚一崴,便被人推倒在地。
这下可不得了了,刹那间,几乎有几十双手同时伸到了我的身上,有人在掏我怀里的银子,有人在摘我的耳环,有人在扯我头上的发簪。有的甚至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
“让开!让开!”浩南影的声音终于变得愤怒起来,我只看见一只手抓了几抓,压在我身上的人便被抓了起来,扔了出去。我重重的咳了起来,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浩南影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凌姑娘,你没事吧!”我费力的抬起手摆了摆:“我没事,就是脚好痛。”
笙悦也挤了过来,一看见我这个样子,立马又哭了:“姑娘,你有没有怎么样,都是笙悦不好,笙悦没有好好的保护姑娘。”
我一看见她哭头就痛,连忙挤出了一丝笑,道:“傻丫头,你怎么又哭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别说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得罪了。”浩南影打断我的话,拦腰抱起了我,转身狂奔而去。
这天,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惨痛的一个元宵节。这将是一个难忘的日子,不是为了我身上被洗劫一空,而是我终于认识到,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之所以还会觉得痛苦那是因为我还可以衣食无忧的活着,而真正活得艰难的人除了能够生存下去以外,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想到痛苦。他们只想活下去,而饥饿、严寒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经过那一件事情以后,我求浩南影去帮我打听一下,烟云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乞丐。浩南影当时便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了一定会很痛苦。”我执意要他去,他便同意了。不消半个时辰便带回来了消息,烟云城里像这样乞讨为生的大约是五六百人,他们因为战乱失去了家园,流离失所,乞讨度日,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挤在城郊的几座破庙里,艰苦维生,却仍是几乎每天都有人冻死、饿死。
我的心一阵接一阵的抽痛,顿时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以为,不管时间怎样去变,人的一些本质是永远不会变的。可是,我想错了,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将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我所认识的他们,全都不见了。以前那个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的他,不见了。我心中的他也已经不见了。
我来不及悲伤,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不长。时逢战乱,烟云城有很多维持不了生计的人在变卖土地,以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土地的价格很低,我托浩南影帮我购置了许多。我想,现在已经开春了,正是种庄稼的时候,烟云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