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前面就是楚天江了。过了江,就到烈阳城了。”和冰羿轩大约又在树林里穿梭了三四天,冰羿轩终于站在山头,指着山底下那一条宽阔无际的大江冲我说道,我望着那条滚滚东流的长江,只见江边是一道延伸出去大约有三四米左右的用木板铺出去的渡口,因为已是黄昏,港湾里没有一艘船,江边是一个接一个的芦苇荡,此刻正值秋天,一支支白色的芦苇迎着风摇曳在夕阳的余晖里,芦花纷飞着飘舞着,洋洋洒洒的飘过水面,轻柔的抚摸着几只在江边对水梳妆的白鹭,偶尔几只归鸿拂过水面,荡起粼粼的波纹,扑散江面凝着的淡淡的烟雾,隐进翠绿的芦丛,嘶声嘹呖中,一道残阳铺在水面,映证着半江瑟瑟半江红。
我不由得一阵黯然,眼看两个月过去了,真正是岁月无情,弹指一挥。过了这道江,也就是我和冰羿轩分别的时候了。
不知是因为触景生情,还是心生感慨,想着前人的诗,竟脱口而出:“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翠烟寒;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日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不知是否是这首诗牵动了冰羿轩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只见他看着天畔边的残霞良久良久,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声音低缓黯然:“若是此刻有酒,喝的醉了,那该有多好。”
我愣了愣,人生太多不如意,若是真的能够长醉不醒的话,那样便能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或许是察觉到我正在看他,冰羿轩连忙避开我的目光,神色颇有些掩饰:“现在是傍晚,已经没有船渡江了,我去找些柴禾和食物来,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好上路。”扔下一句话,冰羿轩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略带仓皇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冰羿轩,你何时才能真正的面对事实呢?这样一味的逃避,不让别人看见你的伤口,真的对你有好处吗?难道现在的我还不能让你真正的相信吗?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的隔绝着自己,防备着别人呢?”
无奈的笑了笑,为自己,为冰羿轩,更为这可笑的人生,或许人生本就是可笑而无目的的,人活一辈子,又有几人真正能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活,我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楚天江,抬起步子,朝江边走去。
走到江边须有一段路程,可我刚走没几步,忽闻一阵轻灵哀婉的乐声响起,凄婉的曲音响在瑟瑟的江风之中,如泣如诉,道尽了人世中的无可奈何而有孤独匆忙,像是在思念远方的浪子,盼着良人归来,可是中间却又隔着飞越不了的沧海桑田,曲音时而轻灵悠扬,时而又低缓沉重,就如一个女子,执着于今天,却又追不回过往,苦苦追寻明天,却又不知明天在何方,唯有在矛盾中,回味着从前的甜,品尝着今天的苦。不由得让我惊叹,多么无可奈何却又不放弃希望的曲子啊。
心就像被这曲子无形的牵引住,我竟身不由己的踏着这曲音,寻着曲子来源处径直而去。
还没见着弹曲之人,忽的,曲音一转,一个柔婉的女音随着曲音轻轻响起,声音如幽泉涧鸣,遗世独响,仿佛在天地间,唯有这曲天籁般的声音能够使人闻之倾心:“楚天江水阔别君,秋风瑟瑟飞花絮;一曲琵琶反作行,相辞莫忘歌一曲;歌声渺渺飞天际,人面已随江流逝;无奈将心付君心,指伤弦断付笑谈;夜来幽梦独忆往,顾影自怜泪千滴;岁月无情难沉默,飘渺孤鸿飘忽去;惊醒回头恨无人,一帘烟雨流珠滑;此生怅惘为谁弹,枉教人肠断琵琶;落红无依坠满地,惜花之心何处寻;此心愿与天长久,可知明日是老时;无奈将心付芦荻,暗逐流水天涯去。”
这曲子听得我心神荡漾,多么含怨无奈的曲子啊,凄美缠绵,扣人心弦,我真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一下,是如何才情的女子可以弹唱出这么动人心弦的曲子。
终于渡口远远的出现在眼前,两条纤细的身影沐浴在残阳里,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站在一丛灌木后,轻轻撩开挡在眼前的树枝,放眼看去,只见那两名女子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另一个竟是一袭白衣纱裙,素衣黑发,迎风临水,飘然若仙,琵琶在怀,风华绝世。如果说前日里见到的灵歌美的高洁清远,那么她的美就是超凡脱俗,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气,高贵,圣洁,无暇,完美的让人不忍去细看,怕看过之后就看不到第二眼了。
我心念一动,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适合她的词汇,忍不住低喃道:“访仙家,访仙家远远入烟霞。楚天江畔,残阳入画。琵琶曲罢,看漫天芦絮,断鸿声里,雪飘天涯。”
那女子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如青葱般的纤纤玉指依旧拨动着琴弦,我没有动也没有出声,生怕一出声会惊扰了她。一曲终了,那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墨色琵琶交予她旁边那身着红衣的女子,目光飘渺的飞向天际,那红衣女子接过琵琶,忍不住道:“小姐,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一个月了,皇……老爷很快便会找来的,我们还是走吧。“
那女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边,金乌已彻底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