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松的首级落在地上,表情居然很安详,最起码他捍卫了一个大梁军人最后的尊严。
博尔大石怔怔地着这个明明就是自己找死的对手,脸上似有尊敬之色,却忽然又有一丝怒意在眼神中闪过:
“萧家有什么了不起,不肯降,我就杀绝了你们家的男人……哼!还剩下一个萧洛辰!”
好在并不是每个汉人都不肯降的,又砍了几个宁死不降的大梁将领之后,博尔大石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他非常希望找到的人。
“只求……速死……”
此役中几乎葬送了整个征北军的监军太监皮嘉伟也做了战俘,他的前军被北胡人前后夹攻包了饺子,全军尽没。但是这位皮公公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火把的映照下,他的脸色却愈发的苍白,嘴上虽然还死扛着三分硬气,但是那微微发颤的声音已经表明了他的恐惧。
“皮嘉伟,皮公公!哈哈,你在北疆的时候,可是很杀了不少我们北胡人的细作呢!嗯……四方楼的北疆掌事嘛,这个名字我可是常听人说起。”
皮嘉伟生性最喜抢功表功,四方楼天下四方八处八十一楼,数他这个掌事做得最为高调,恨不得别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好。博尔大石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忽然间微笑着道:“四方楼不是有个不成功就得死的规矩吗?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每天喂你吃几大勺子牛脂猪油,把你喂得白白胖胖比要下羊羔的母羊还肥,然后派使者把你客客气气地送回大梁交到你们的四方楼手里,怎么样?”
周围的北胡兵将齐声大笑,皮嘉伟的脸色却是更加苍白,冷汗一滴滴的涔涔而下。如今他铸下如此大错,便是有一万条命也抵不过。想到四方楼里的家法之严行刑之残酷,猛然间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到在地。
身旁的北胡兵又是一阵充满了嘲讽的大笑,博尔大石却是微笑着话锋一转:“想要不这样也可以,我读过你们汉人的史,很久以前有个叫中行说的也是个太监,他就投了胡人的大可汗,被奉为上宾几十年,富贵荣华啊!我给你另一条路走,你,这里有很多的汉人士兵的盔甲衣服,现成的呢。如果你皮公公带上一群穿着汉人衣服的士兵向南逃去,我想前面那座城关一定会放你进去的,对不对?”
说着博尔大石伸手一指南面,那方向赫然便是居贤关。
“寿光三十九年九月初三,征北军回援中原,监军太监皮嘉伟贪功冒进,致遇伏于莫邪谷,胡虏以伏兵火攻……大溃。亡者十万计,践踏溃伤不可计数,正纲力战身死,子萧洛启、萧洛铭、萧洛松同殁。监军太监皮嘉伟受俘,叛。大梁自立国始与胡虏交兵,未有如此大败也。”
——《梁史?萧正纲传》
夜幕的掩护下,皮嘉伟皮公公终于哆哆嗦嗦地上了马,带着一群换装了征北军衣甲的北胡武士向南驰去。然而与此同时,一个身穿北胡服色身影,同样在旷野中跌跌撞撞地前行着。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还能发挥些作用……”
博尔大石终究没有杀绝萧家的男人,如今萧家的男子里不仅仅还剩下远在北胡草原上的萧洛辰,还有一个曾经化名为达尔多的鹰奴队长,一个从博尔大石眼皮子底下逃走,如今正在被北胡游骑到处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男人。
作为四方楼派往北胡的头号棋子,号称萧一的绝对精英,萧洛堂是从最危险的地方历练出来的超级好手。既已决定了行孤身逃走报信这等大凶险事,当然不会全无准备,他在那北胡人的袍子里贴肉穿上了两层锁子内甲。虽说饶是如此到底还被博尔大石一箭射穿,箭头深入胸膛一寸有余,可是终究没能要了他的一条命。
只是他此刻的伤势却也极重,能够走到这里,全凭了一股信念毅力在支撑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见半山腰上有一座小房子,几亩的梯田。用尽最后的力气走过去,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在惊恐万状地着他。
“我是……汉人!”萧洛堂低沉而又嘶哑地喊这么一句话,人却陡然向前一倒,再也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