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十分之一秒,杨无端以为时空再次发生错位,她看到了杨小康--信阳府时还是个孩童的杨小康。
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她眨了眨眼,立即清醒过来。
那不是杨小康,只是个长得和他有三分相像的孩童,那双翘着睫毛、睁得大大的眼睛尤其似足杨小康扮无辜的样子。
这孩子哪儿冒出来的?杨无端觉得自己头顶上不断地出现问号,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也产生怀疑,她根本就没发现这孩子在场!
因为惊讶,她一动不动地与那孩子对视,那孩子接触到她的目光,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害羞地垂下来,却又忍不住从睫毛缝里偷瞧她。发现她还在看,他一下子缩回头去,两名宫女立时将他小小的身影遮得再也看不到了。
一行人消失在月洞门内,杨无端仍保持着张望的姿势,呆呆地也不知道起身。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一半的心思都飞到了杨小康身边,现在脑子不够用,越想越混沌。
“小道士,”皇后留下的一名内侍拖着声调矜持地道,“还不快起来,咱带你进继德堂。”
“是,谢公公。”杨无端打了个激灵,连忙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大声道谢。
那内侍哼了一声,杨无端大胆地盯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打扮颇像戏台上的宦官,衣饰华丽,手里还执着一柄雪白的拂尘。
前前后后她也进过几次宫,还曾经出入御书房,这样打扮的内侍倒是第一次见到。杨无端最擅于从细节判断人的性格,再联系刚才那毓庆宫小内侍的遭遇,她暗暗地想:看来与皇帝的粗枝大叶不同,皇后是一个很讲规矩和排场的人。
那内侍又不耐烦地催促,杨无端陪笑请他前面带路,自己小心地揉着酸麻的膝盖,慢慢跟在后面走。
行至继德堂虚掩的门前,那内侍命她稍候,然后自己闪身进去。杨无端瞄了眼他的背影,又抬起头,无意识地望住檐下一片不规则形状的阳光。
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那片阳光的形状是由对面房屋投过来的阴影剪切而成,不由地背转身望过去。
就在这转身之间,仿佛她的意识深处有星星眨了眨眼,或者只是那孩子羞怯地从睫毛底下偷看她的画面一闪而过……
杨无端悚然而悟--那是三皇子!
三皇子,百里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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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真相,天下人都知道郑皇后于元和三年诞下三皇子,今年是元和十一年,三皇子百里扩本就是个年仅八岁的孩童。
可是、但是,也不能怪杨无端自己给自己筑了个心理误区,从她听说三皇子开始,这孩子就被冠以“贤明、英毅、果决”之类怎么听都不像称赞一个小屁孩儿的颂词,再加上他威胁到太子的储位,杨无端偏心杨小康,自然就生出些敌对意识。在她的想象中,三皇子是个阴险狡诈兼具浮华佻脱的人物,外表聪颖斯文,其实满肚子坏水儿。哦,她还偷偷给树了个模型--就是乾隆那个悲催货的样子。
真是蠢透了!杨无端哭丧着脸用头撞门柱,只要稍稍留意就该想到的,百里昕自己也才十五六岁,比他更年幼的百里扩能老谋深算到哪里去!
她撞得“砰砰”作响,倒把从门内出来的人唬了一跳,惊问道:“你做什么?”
杨无端也被他吓得退了一步,定睛打量来人,正巧那人也努力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看过来,双方都是一怔。
熟人哟!
“是你!”那人提高了声调叫,又似乎被自己尖尖的嗓音惊到了,捂住嘴巴定了定神,谨慎地左张右望一番,才敢接着道:“杨……杨公子,您怎么来了?”
这声熟悉的“杨公子”传入耳中,杨无端吞了口口水,小声自语道:“没胡子差点认不出来……”她晃了晃脑袋,认真地道:“岁庆,你真的叫岁庆?你既是杨……太子的心腹之人,自然也能猜到我来做什么。”
那人正是当初烟波湖摘星坊上缙绅模样的李岁庆,没粘那把假胡须,倒让他显得年轻面嫩许多,从五官模糊的中年一跃而成……五官模糊的青年。
“小的正是毓庆宫总管太监李岁庆,见过杨公子。”他利落地朝杨无端行了个礼,又神情愁苦地抬起脸:“您来得不巧,继德堂里挤满了人,端木医官带着半个太医院的太医来和苏道长会诊,小的就有心,现在也不敢领您进去。”
杨无端飞快地往里看了眼,皇后留下那内侍大约也是被太医们绊住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只一小会儿都不行吗?要不……要不你跟我师傅透个话,让他号称要单独诊脉,把其他人都赶出太子的房间。”
岁庆眼前一亮,击掌道:“我看行!”他鬼头鬼脑地又四面张了张,悄声道:“委屈您先找地儿躲会儿。”
杨无端点点头,看他回进屋里,自己也转过身,没多想便直接走向对面。
继德堂在修筑时便被规划得颇为细致,甚至细致得有些古怪。杨无端轻而易举地推门而入,发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