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让形如莫非一样的男人帮忙掩饰行踪是清颜有史以來做的最不明智的一件事情,
她离开的第二天,长恭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切,好在他大抵也知晓清颜的用意,压根儿就沒想要过问什么,因此这一页才得以轻轻揭过,自此,再无人提及邺城丝毫,就连高湛,也如同那冬日之雪,遇着阳光也就化了,恍若从未出现于任何人的生命之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时光匆匆,眨眼之间,长恭和清颜已在漠北度过了第五个年头,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风云变幻的速度,快得连清颜这个先知都不禁为之咋舌,
首先,是周国的清河公主嫁入突厥,一跃成为突厥的新一任太子妃,接着,便是一直以來都保持了默默无闻状态的周国皇帝宇文邕以雷霆手段斩杀长期专权跋扈的宇文护,并借此机会肃清朝堂,在一国范围之内进行大刀阔斧式的改革,不过短短半年光景,原本在民生国计方面均逊色于北齐的北周便是马不停蹄地赶了上來,
若非邙山一战令之元气大伤,清颜毫不怀疑周国在宇文邕的带领之下会第一个拿齐国开刀,但就目前周国的崛起势头來看,这种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題而已,
作为齐国如今的顶梁柱,即使并不具备清颜的未卜先知之能,长恭眼光的前瞻性也是不可小觑的,又一次看完孝珩的加急信,他的眉头一如既往地紧皱而起,揉了揉额角,他当下便是有些疲惫地坐下,将信递给清颜,连嗓音里都充斥着浓浓的无奈:“你看看吧,皇上他,真是越來越荒诞无常了,”
苦笑着伸手接过信笺,清颜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虽然忍不住叹息,却是连半点意外的情绪都沒有,毕竟,她是早在一开始,就知道高纬绝对不会是个好皇帝,眼下所见,也不过是切实印证了这一点而已,
“如今周国今非昔比,正联手突厥对我国疆土虎视眈眈,三国大战是一触即发,他居然还有心情在宫中大兴土木,还责令众臣一起陪他玩什么扮乞丐的游戏,真是胡闹至极,”猛地一拍桌子,长恭鲜少面带戾气地冷喝出声,显见得是动了真怒,
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放回原位,清颜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间的安抚意味很是浓重:“本就是和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兼之身边还有陆令萱之流谄媚教唆,想勤政爱民都难,你又何苦跟他置气呢,”
她很早以前就让孝瑜知会过高湛,务必要防备陆令萱其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说到底,命运还是在按着既定的轨迹运行,她身为其中被动行进的一个小人物,终究是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原有的格局的,所以,陆令萱与和士开还在,高孝瑜和高孝琬却是已经死了,
一双璨若星辰的黑眸中杀意愈盛,长恭的声音森冷得恍若从九幽之底爬上來的恶鬼:“事关家国天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该清楚身上的担子,我齐国男儿的热血,绝不会为了一帮子奸佞小人而流,”
叹了口气,清颜轻拍了拍他因心中怒火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題:“这个暂且不论,就说婉仪如今在宫里的日子,恐怕斛律叔叔那里就过不了关啊,”
高纬年纪轻轻,却已经将高家祖辈好酒风流的习性给学了个十成十,沉溺酒色、夜夜笙歌不说,连带着后宫宠妃都不知道换了几茬,只可惜了斛律婉仪,空担着皇后这个虚名,在后宫的权利,实则连高纬现在的宠姬冯小怜都比不上,每每被人暗算欺负,除了暗自垂泪竟是别无他法,如果被斛律光知晓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在宫里受着这样的委屈,只怕当场便会怒起伤人吧,
一想到这个,清颜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慨万千,遥想当年,高湛之所以会替高纬提早这么些年聘下斛律婉仪为后,其实就是想尽全力稳住斛律光,好让他心甘情愿地被自己驱使,守好北齐的万里河山,不想他苦心孤诣下的这一步棋,到头來却并沒有被他儿子看在眼里,甚至还反其道而行之,生生将大好的局面毁成一片狼藉,真不知道若是高湛泉下有知,会不会被高纬气得直接从皇陵里跳出來,
被她一言惊醒,长恭也是当即便认真得思索起來,半晌之后,却是脸带坚决地摇了摇头,道:“应该沒什么大碍,斛律叔叔素來是以大局为重之人,不会为了一己私事就不顾天下苍生的,”不过话虽如此,这件事到底还是高纬做的太过了些,婉仪在宫中的日子,也的确是太苦了,
“哼,这样的君主,只怕不会对斛律叔叔的忠心耿耿领情呢,”冷笑出声,清颜却是想起了斛律光最终的结局,
当死忠的直臣遇到荒淫的昏君,每个朝代的不幸总是在所难免,被剖心的比干也好,被莫须有罪名压死的岳飞也罢,他们对得起天下万民却独独对不起自己的所爱之人,殉了国却抛了家,谁也说不清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但愿恒伽在京中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好吧,”听懂清颜的话外之音,长恭却不知该怎么接口,愣怔了一会儿终是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
希望万事皆可顺遂,希望最坏的结果可以避免,希望他们不想看到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