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烟涌，斜雨如丝。
想不到西北也会有这样的绵雨，从夜晚淅沥直至黎明，如弃妇啜泣，揉碎心腑，肝肠寸断，可在兵营这样阳气十足的地界，如此的绵绵细雨，倒像三两羽毛，轻悠悠从心尖飘过，抓挠不到，只觉烦乱。
第一关考校便在如此天气的清晨开始，轮到裴木殷他们时已近辰时，可天依旧雾蒙，水汽湿重。
考校官手抱令箭竹筒，威目相视，他踱着军步，来回审视着这一列十二名士卒。
“步戎衣、徐大鼎出列！”声如洪钟
“到！”
从裴木殷的右手边，站出来两名兵士，一个她认识，是那个倔脾气如犟牛的倒霉蛋，另一个生面孔没大见过。从余光瞟去，跟她一列的除了吕胖子、丁一、秦战这三个认识的，其它的应该都是骑兵营的士卒。常年在马背上驰骋行军，多少有些罗圈腿，裴木殷有时候就靠这个辨认对方兵种，屡试不爽。
“你二人为敌方队伍，与围布北口入，以一炷香为限，拿下高望、询衍、归德等地，取土坯上小旗为凭，至屏水关外东南口出”考校官令罢，从怀中令箭筒里拔出一直令牌，递给给步戎衣。
“遵命！”二人接下令牌，抱拳领命，便一刻不停的朝围布北面入口奔去，而此时案台上也燃起了第一支时辰香。
“秦战、丁一出列！”
“到”
二人出列，秦战今日去甲去盔，只一身玄黑劲装，行军皮靴，发丝高竖，显得十分利落，利于攀爬奔走，而身边的丁一精悍矮小，一张脸绷得紧紧，稍显紧张。
“你二人为我方队伍，与围布西南口入，以一炷香为限，截堵北下敌军与归德之外，断起后方粮道，取敌军身上将领为凭，至屏水关外东南口出”同上给与令牌，也插上了一炷香。
“遵命”
抱拳领命，经过裴木殷身边时，秦战浅扫她一眼，眸中似有深意，但只一闪而过，收回心思后与丁一二人快步奔向西南入口。
裴木殷眉头一蹙，显然捕捉到了秦战的眼神，他什么意思？是对自己报名‘千夫长’遴选能力的怀疑？心思游走，她只消得这么一想，便更加不肯被人瞧扁，咬咬牙，暗自较劲。
“裴木殷、吕千金出列！”
“有！”
胖子信心满满，蓄势待发，听到考校官报到自己的名子，兴奋地大声应道，另拖上裴木殷的胳膊，二人一前一后出列领命。
“你二人为敌方队伍，与围布北口入，以一炷香为限，紧随步戎衣部队，沿路押送辎重粮草至北地郡前线，以摘得北地郡方渠县小旗为凭，至屏水关东南口出”
一方令箭递了过来，裴木殷双手接过，抱拳朗声道：“属下领命！”
身后依次响起别组队伍的任务，风声过耳，听不清内容，只有一声声中气十足的“领命”二字落入裴木殷的耳朵里。
北路口离指挥台稍远一些，她与吕胖子快步加小跑，绕了半个围布圈才到。只见一处缺口只用木栅拦着，门外站着一名放哨小兵，见他们到了，就迅速移开木栅催促快进，她也不敢耽误时辰，与胖子对视一眼，几个阔步便跑进缩小版的“河套战场”。
和当日俯瞰全景的时候不同，身陷其中后，感觉自己也被缩小了一号，就像日本拍摄奥特曼场景时，演员穿着道具服，站在一片全是模型的城市中“哔——哔”发射着激光一样。这样的比喻恐有失恰当，但裴木殷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像是回到了打游戏那会儿，自己在大地图上的山川河流间奔跑，一步千里。
从北口一进便是一座矮山，说矮也不矮，大概只和人一般高，上面插着一面小旗，上书“北舆”二字。裴木殷从怀中掏出锦袋，抽出地图抖落开来，她与胖子一人捏着一边，在地图上试图寻找“北舆”二字。
“有了！”胖子眼尖，粗手指往地图角落一指。
北舆县在云中郡的最北边，再往上一点便是黄河岸，这里也是河套地区的最北面，往上走就要出了长城关隘，到匈奴的地界去了。看来从北口进入的队伍都是敌方军队，就是自己人，裴木殷暂时还不用担心后面的人，会领到追杀敌军辎重队伍这种任务。
顺着地图走向，裴木殷继续往下看，她嘴里喃喃，不断念着周边几个县的名字，再结合山川走势，连起了一条颇为捷径的道路。收起地图，她闭着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待睁眼时清明一片，她拍了拍胖子宽厚的肩膀，催促道：“时间不多，我们快走”
一炷香是多久，裴木殷心中还真没有概念，军队里计时工具是土圭和漏箭，前者靠立杆取影来分辨时辰，后者是看水浮沉时候的刻度来区分，那究竟一支高香烧多久？还真是不好掐算，裴木殷心中想着一盘蚊香都可以烧一夜，谁知道外头点的是什么香。
难得胖子少话，两人只是快步走着，脚下地因为下雨的关系非常泥泞，上坡时一步一滑，亏得胖子体积与智慧并重，智商与腰围等长，扎地如松不说，还弄来了两根拐棍，两人相互扶持，跟红军过草地似的，一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