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尖,我立刻就瞧见了垫在下面的一张字条,上书:
经此一晚,各自上路。纸符鸟以备不时之需。
落款无弦。
看着这一纸清俊遒劲的字迹,昨晚花灯会上的种种便走马灯似的自眼前一一掠过……只是,在今日的我看来,已然像隔了一层薄纱,难以辨清。
这无疑是一场闹剧。
依稀记得,昨夜……我好像哭了?
是为映寒?或是为瞿墨?
——恐怕都不是。
我素来是个什么性子我自己清楚,从前就是个冷心肠,怎会因为从凡人变成了神仙就有所改变?不怕说句无情的话,同时也是实话:
映寒的死,我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悲伤。
说到底,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像我游学那会儿途遇的花草和山水,消失了固然令人惋惜——但,也只是惋惜。
真正让我难过的,也许是飞升以来我经历的一切。
虽然初登九重时,我自以为自己什么都见得多了,其中不乏珍奇异事,只要适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经过映寒和瞿墨的这桩事,我才猛地发现,自己有多怀念以前的生活。
纵然有比山高海深的爱又如何?
纵然有神通广大的师傅又如何?
——什么都是靠不住的。
从前的我即便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但我有远方的亲人,有旅途的目标,有路边看不完的风景……再不济,也有我所身处的那个熟悉的世界。
——可现在呢?
我不明不白地上了天,我不知道任何人,我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争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一直,只是在找一种安心的感觉。
昨夜,我以那样一种不正常的方式拖着无弦陪我肆意妄为了一把,也算是发泄干净了郁积在心中这么久以来的压力吧。现在,我没有理由再继续闹下去,一如对这沉浮不定的世道感到绝望而夜中买醉的人们,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时,还不是要强打精神投入到漫漫洪流中去……没办法,收心敛性顺应所处环境的处世原则,正是每个人生存下去的前提,即便是神仙也不例外,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没错,这扰人的一切在今日就注定要过去,只是——
那个时候,我好像在半梦半醒中……看到了一个人。他在我情绪濒临崩溃之时,翩然出现,那样熟悉,那样温暖,瞬间就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个人,是谁?
——我竟记不清他的脸,也记不起他的名字。
……只是一个梦吧?
我捏造出来,安慰自己的梦。
我将纸符鸟折好收到袖中,无意间摸到那个凉凉的白玉环——看来,也是时候回到正轨,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了。
总而言之,昨晚我玩得还是挺尽兴的。
正所谓黄粱一梦,醉在当时嘛。
ˇˇˇ
按照瞿墨的指示,我离开了苏州,腾云打瞌睡的功夫,来到一处偏僻的田野。
落地时环顾四周——寥落苍茫,远处只见孤零零一座茅舍,舍前尚有一片颇为宽阔的良田。时近秋分,北方晚熟的麦穗此时已是金灿灿的颜色,醇厚的气息远远的便能闻到。
要说给神仙送东西,位置基本上不是灵湖畔就是清竹轩,不是林中宅就是山间庐,清雅脱俗得紧,然而这地儿却充满着烟火气,真不知是哪位神仙如此特别?
“哐哐——”
指节轻轻扣在柴扉上,眼风扫过,却不见染上半分土尘,这户人家看来极为喜净。
不多时,一位老妪抱着竹箕出来了。
“姑娘,有事儿?”
眼前的老妪一身灰暗的布衣虽显老旧,却也被打理得整洁如新,而她脸上沿着皱纹缓缓漫开的笑意,慈祥温厚,更是让人顿生好感。
“老人家,请问这里可还住着别人?”
这老妪给人的感觉,一丝一毫皆是温暖的人间气息,断不会是神仙。
闻言,她面色和气地准备开口,里屋却在这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阿篱,让她进来。”
她转头往屋里瞧了一眼,接着笑眯眯地给我开了门。
“姑娘,跟婆婆到里面来。”
“打扰了。”
北方的口音与我所在的南方不同,每个字的韵尾都短小平浅,听起来十分简洁利落,加上字尾习惯性的儿化音,能让我感觉到北方人的干练和亲切。
她一手抱着那装有几根撇好的甘蔗的竹箕,一手推开门。我越过她的肩膀往屋内看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