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滕军刚占了柑县时,听说獠兵一向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我们百姓怕得几乎要弃家逃走,可凌军师却连下几道命令,定了极严的军规,还杀一儆百,处治了几个犯事的兵,我们百姓才渐渐安下心来。又正是青黄不接时,凌军师主持开仓放粮,赈济柑县及四周百姓,我们怎不感激。”
原来如此,凌云作为滕族族长,身负族仇不得不报,却并不是铁石心肠的枭雄,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不伤及无辜。
又与妇人说了几句话,那妇人带着孩子走了。方媃抑制不住得想凌云,惦记他。
一直见不到凌云,虽知他暂无危险,却也真的很想见他。她想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放手。
到第六日夜里,方媃忽然被雁北叫醒,雁北让她立刻起来跟着走,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洞外早已经整好队伍,一切行礼都驮在马上。
方媃见雁北忙着给下属下命令,没工夫理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二话没说,站起来略整了整衣衫便上马车了。
山林漆黑一片,也不知是几更天,走了一会儿,她才问在外面骑马跟随的雁北。
雁北面色沉重,道:“獠部有一支队伍不遵命令,擅离防地进攻,以至于被敌人包围,别一支獠兵见状便不顾族长之命,擅自驰援,结果两支獠兵被敌人全歼了。敌人趁胜突破,烧了咱们的粮草,咱们如今只能暂时撤退。
“非鸿呢?他可还好?他何时来与我们会合?”方媃急切得问。
雁北瞅了她一眼,冷冷道:“他是全军的主心骨,又要指挥又要断后,怎能跑来与我们会合?此次后撤,若运气好,也许能稳住阵脚再扳回一城,若运气不好,只怕要一直向北撤了。”
“只是败了一仗,何至于一直溃败下去?这几个月你们攻城略地,占了不少地方,只要退到一处城防坚实的城池,好好迎战,便可有反击之机了吧?”
“都怪獠族这些蛮人难成大事,占了城池却不思治理,把那些好好的州府弄得民不聊生,乌烟瘴气。如今撤到那些地方,还不知情形如何。粮草也是大事,现有的粮草已被敌人烧了,若不能及时从霄云关运来粮食,咱们可麻烦了。”
“没有留下滕族人在攻占的城池州府治理吗?”
“自然也留了,只是咱们本就人少,难与獠族争锋,又不能伤了和气,只得忍着了。”
方媃心中纷乱,听了雁北这些话,不祥的预感缠在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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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滕军前方且战且退,方媃一直跟着雁北向北走,虽不能算是怆惶逃跑,滋味却也实在不好受。
这期间并不是一直在打败仗,也有得胜的时候,却还是不停在退,待退至溱江南岸时,已经是连退两千里,却是从春至夏了。
溱江南岸的靖州是溱江南岸最大的州城,这里被獠滕军攻占后,一直派兵镇守着,还算安定。
方媃随雁北等人走进靖州府,直接住进了衙门后面的精致宅子内。
“还要再退吗?”方媃无心观赏这原是知府大人的豪华居所,更无心收拾东西。
雁北正看着兵士牵马,抬东西,回头看她一眼,道:“据我昨日收到的命令,我们暂时不必再走,大军也会停在靖州城外驻扎。”
方媃倒并不吃惊,虽然一路都在退,可方媃在撤退过程中逐渐琢磨出些意味来。她渐渐感觉,似乎凌云是有意后撤的。
究其原因,只怕有很多。以方媃的心智,也只能猜到一二分罢了。
虽一直在退,但獠滕军士气并未一蹶不振,獠军因不听号令吃了大亏,老实了许多,而滕军更是一直谨遵凌云之令,进退有度,攻防兼备。
但雁北跟方媃说起滕兵时,却是愁容满面,方媃相问,雁北坦然告诉了她。原来雁北担心的是滕兵损失太重却无从补充兵力。
滕族人自前年起,便暗暗从西南岈山中一点点迁徙、隐居在了霄云关内外,而青壮年更是直接出霄云关进入獠族领地,日日操练队伍。
滕族人虽休养生息多年,人丁也算比以前兴旺许多,但真打起仗来,青壮年还是不够,当初霄云关起事时,举族青壮加在一起是将近四万人,如今怕只有二万多了。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与獠族相比,滕族兵算死的少了,只是他们本就不多,更无从补充生力军。眼看自己的族人这样死去,兵力一点点减弱,雁北怎能不忧心。
“若滕族先祖在天之灵有感,也必会十分心痛子孙。为了报百年前的仇恨,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值得吗?”方媃在心里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