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
上一回见皇帝,不知何夕何年。
“长侍,没的心里打鼓呢——”她努了努嘴,便停了脚步。那长侍便不乐意了,嘿嘿一笑,道:“嬷嬷这是甚么胆子?这点儿都怕?陛下又不会吃人!”
她默了默,好似在为自己梳理,因长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长侍请引路吧——”
那长侍见她这般,便好意提点道:“没个正经事,蔡嬷嬷放心吧!陛下这会儿正赏雪呢,起先只是来了兴致,希待着多些赏雪人,不负这白茫茫一片的雪色——故此,才将嬷嬷叫了来,不见得是祸事,您怎不说是陛下念旧人呢?”
她咄一声:“胡说八道!早先怎么不说呢?害我白惴惴这么会子……”
她便挨了边去,向皇帝行谒:
“陛下万年无极!”
皇帝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淡吐了一个字:“免。”连看都未曾看过她一眼。这一来,她便被人引去边角里坐下,她偷偷地觑皇帝——
好多年未见了,皇帝长什么样儿,果真是要忘了。她虽长居汉宫,但司职与御前甚远,并不能面圣。偶尔节兴时,能见皇帝,亦是御辇人流外,远远这么瞥一眼。
皇帝眉眼英朗,这么些年过去,那份淡淡从容的笑意,仍然是从前的样子。
他竟未变。
蕊儿便瞅着,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目光寥远,偶尔,目之所见某一瞬触着他心中柔软时,他便抬眉,这么淡淡一笑,帝君柔软起来,当真比普天下的任何一个男子更有魅力。
他的笑是张扬的,亦是温柔的。
蕊儿躲开了目光,便不敢再看他。偶尔她也会想,眼前的君王,会否想起往年之事,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呢?
毕竟,他弄丢了陈阿娇;毕竟陈阿娇在她心里,并不是个嚣张跋扈、毫不讲理的主子,陈阿娇可爱的时候,当真招人疼。皇帝与曾经艳冠后宫的皇后之间,许是有真情留存过的吧?哪怕只是一瞬。
一为君,一为美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他们曾经有过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故事。
皇帝口谕宣了她来,却连半句话都不与她说。当真是奇怪。
皇帝的目光好似被亭外某一处粘住了,怎么也拔不起来。她好奇,便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原来亭外有美人折花枝踏雪而蹈,舞姿极动人,那美人腰肢儿细如一握,点雪便动,身姿轻盈,仿佛飘在雪中的白衣仙子,看多久都不招厌,连她都觉心动有趣,莫说皇帝。
这样的美人,足尖点雪而舞,灵巧如梁上燕,汉宫之中少见。
难怪这样粘皇帝眼神儿,皇帝跟着了魔似的。
她生咽下一丝难言的悲伤。这汉宫之中的女人,百十年来竟未曾变过,只要讨得皇帝欢心,便甚么都有;只要能讨皇帝欢心,便甚么都肯做。
她记得,从前陈阿娇却不是这样的。
但汉宫之中,到底是没了陈阿娇。
皇帝立起来,大笑鼓掌:“你回来罢,莫冻伤了!”
那女子便不跳了,倏地便停下,像只展翅的蝴蝶,点了落雪而下,停在那里。
皇帝向她招了招手。
她笑了笑,便像只白兔子似的,蹦蹦跳跳来了皇帝跟前,皇帝复坐下,一揽手,也不避众人,将她搂进了怀里。
皇帝喂她小食,她乖乖张口,听话是听话的,却也很是有些脾气,才咬一小口,便皱眉摇摇头:“臣妾不喜欢吃!”
皇帝温温一笑:“不想吃便不吃,朕逼你啦?”
她双手环住皇帝脖颈,笑的好生可爱灵透:“陛下,您说,臣妾方才的舞,跳的好看不好看?”
“好看,那是自然——你跳的舞,自然好看!乐坊舞姬都比不过你!”
“敷衍!”她咯咯笑着,便轻轻捶皇帝背,一双小粉拳,咚咚一捶,酥软了骨头。
蕊儿自然好奇,这位美人儿到底是何身份,圣驾前竟然如此不拘礼,还敢说皇帝是“敷衍”,这般的拧小性子,便是当年长门宫那位在,也未必时时敢吧?
不过,她的性子倒的确有几分陈阿娇的意思。
那美人起身,一回头,惊煞了她!蕊儿差点叫出声来,那张脸、那样的眉眼……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娘娘……”她一低头,眼泪默然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一瞬的感觉,真的是她,陈皇后。
蕊儿听见她娇娇向皇帝道:“陛下,可要臣妾再跳一支舞?”
皇帝回答:“你不受累就行,朕爱看。”然后,忽地一怔,才说:“换件衣裳吧,你着大红绒氅,朕最喜欢,——你这样最漂亮。”
“嗳!”美人娇滴滴应道:“臣妾谢陛下赐!那件红绒氅子作料极好,极珍贵!臣妾心里欢喜!”
皇帝若有所思,连声音都变得沉厚了:“那最好,大红衣裳,跑在雪地里——最好啊。”
他闭上了眼睛,似有所想。
那美人走经了蕊儿身旁,蕊儿好奇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