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水汽与恶浊的腐臭味交织,形成一种极端难闻的味道,而久入鲍肆不觉其臭,无人在意这点细节。
他深吸一口气,简单、直接、决绝的冲向面前的尸蛸,三尺三寸青锋,连着剑修少年初现名剑风采的身躯,尽数没入那庞大的妖物心脏。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是一记心跳。
高微震惊的抬起头,她中断了万物同润阵,而雨丝还在四下飘飞,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从识海中迸发,她发现自己漏算了什么,而这个失误,已经付出,并将继续付出惨烈的代价。
“快——!退——”
少女声嘶力竭的声音被骤然迸发的巨响湮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扑面而来的强大的气浪让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被卷起,又被漫无目的抛了出去。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埋下头,手脚蜷成一团,护住胸腹要害,任由自己像片羽毛般在气浪掀起的狂潮中随波逐流。
气浪膨胀着,无数刺耳的爆音让她耳膜几乎要撕裂,她睁不开眼,甚至无法调用哪怕一丝灵气来结成柔水盾保护自己,骤然中断万物同润阵,让她的灵元无法收回,而只能依靠丹田中残存的一点护住心脉。而身体的其他部分,无可避免的被气浪与一同卷飞的碎石击伤。
真是狼狈啊……即便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狂暴的席卷着,高微也没有失去应有的冷静,气浪一开始将她向外抛出,此刻又转变为巨大的吸力如漩涡般把她向某个方向吸去。
这和她通过浮云海时的龙卷风颇有相似之处,她如今已不是那个毫无基础的小女孩了,如果灵元恢复,丹田灵气充足,她有二十种方法从中脱身,但这一切却是建立在神完气足的假设上——此刻的她,灵元干涸,丹田枯竭,全身被气浪束缚得动弹不得,别说施用术法,连结个手印都办不到。
正在飞快的思索如何脱身之际,她护住头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而那触感与质地——藤蔓?尚昆啊尚昆,算你有良心!
有良心的散修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高微从气浪的中心拖了出来。
他栖身在洞穴顶部的一条裂缝中,一条手臂像植物的根系般深深扎入岩石,另一只手拎着高微,全身因脱力而颤抖不停,满脸都是冷汗。
两人打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串不祥的崩鸣声连珠炮似的响起,而那声音近得就在耳边。
接着他们眼前一黑,身体一沉,和洞穴整个穹顶一起,向尸蛸临死前自爆形成的,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高微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眼前一片漆黑,这让她有一刹那的惊惧,难道我瞎了么?她紧紧闭上眼睛,眼前泛起一阵眼皮紧压形成的白光,再睁开眼时,还是毫无光线的绝对黑暗。
没瞎,就是太黑了,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开始探寻身周的环境。
结果,很糟糕。
她被土石紧紧的卡着,胸口和四肢像是被生生嵌入到一座山里,完全无法挪动一丝一毫。还能够呼吸,只能说她运气好,额头恰好被一块坚硬的巨石顶住而不是砸碎,这种几率极小的巧合保护了她。
高微试着挪动脖子,发现只能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转动一丁点,她咳嗽了一声,嗓子里一股土腥气和血腥气,或许是下坠的时候咬破了舌头。
虽然如此,高微还是乐观的笑了起来,即便是动弹不得,漆黑一片,也比起随着穹顶向下坠落那种无尽的恐惧感好上太多,那种十死无生,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死亡逼近的感觉,她不想再试第二次。
无声的笑了一会儿,高微突然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个人呢?
在穹顶上,是尚昆抓住了她,这样算来,就算坠入深渊,他们应该也不会落得差太远。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试着叫了一声,而那干涩微弱的声音一出口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时高微才发觉口腔干得像十年没下雨的土地,而嘴唇微微一动,便是一阵撕裂的痛。
来杯水就好了……
谁能想到,一名纯水灵根的修士,会如此焦灼的期待一杯解渴润喉的水。
以前那些以水灵直接化为清水,随意畅饮,甚至拿来沐浴的举动,现在想来真是奢侈得有些欠揍啊。
她眨眨眼睛,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又试着呼唤了一声,她叫的是尚昆的名字,微弱的声音似乎刚刚脱逸出嘴边,就被沉闷得有些窒息的黑暗吸收了,连个回音都没有。
这里真是太闷,太狭窄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慢慢变成了沮丧,就算一时没有死,一直被这么活埋着,最后会不会就这么风干呢?
没等她在自然风干成人干,或是**交加忍受不了密闭折磨咬舌自尽间选出一个,她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就在左近,有些模糊的重复了几遍,突然随着一阵石块崩落的响动,声音变得清晰。
“咳咳,呛死老子了,喂,有人嘛?”
“尚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