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男人不喜欢吃甜食,宋青葙也从来不往书房送点心,那天去让人送了,还说是乔家送来的年节礼,八珍楼的八大件,让大家都尝尝。
他当即想到其中定有缘故。
八珍楼的八大件他不常吃,可同僚之中经常有人买,见得多了,他也都认识。只有一种做成宫灯形状的点心没见过。
说不出为什么,点心入口时,他竟然有些激动,根本没尝出味道来,只觉得从心里往外舒坦。
灯,就是等。
他觉得乔五娘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欢喜的难以入睡。
正月十五那天,他就在想,乔五娘会不会来看花灯。可又一转念,平常人家元宵节都吃团圆饭,不见得会出来。
而且,东安门那边的灯会大,可人也多,鱼目混珠,什么人都有。什刹海周围大都是富贵人家,灯少却胜在一个精字。
乔五娘这么清雅的人,必定是喜欢什刹海。
想到这节,秦钧急匆匆地扒了两口饭,天没黑透就在什刹海边找了处热闹繁华的地方,三下两下爬到柳树上,耐心地等。
行人来来往往,无数红男绿女在他面前经过,却始终没有那道惊鸿一瞥的身影。
秦钧不着急,反正灯会要到午夜才散,今儿等不到,明儿接着等。
折了支细柳条,拿在手里无意识地甩来甩去,深邃的目光四下逡巡着,极有耐性。
终于,视线触及到不远处的摊位,秦钧张大了双目。
那是家卖灯笼的摊位,摊位摆得很大,前面架子上挂着数十只灯笼,每盏灯笼上面都写着一个谜语。
如果猜对一定数目,摊主就赠送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小玩意作为奖品。
摊位前站着七八个女子,其中一人穿着件月白色暗纹织锦缎面连帽斗篷,帽子四周围着一圈灰鼠毛,衬着那张雪后晴空般的脸,宛如画中人。
秦钧的心就像空中一闪而过的烟花,骤然绽放开来,满心的喜悦让他按捺不住,几乎要掉下树杈。
初次见面,她穿浅绿衣衫,清新俏丽若翠竹,今天她穿月白色,风姿绰约似仙子。
不管那件,都极美。
秦钧看呆了眼,片刻不愿移开。
乔五娘已猜中了八道字谜,再猜中两个就能得到一盏精巧的六角花灯。
花灯的灯身糊着素白绢,共六面,每面画着一枝不同的花,有月季、有牡丹、有红梅、画工极好,花旁还题着相应的诗句,隽永别致。
乔五娘一眼就看中了那盏花灯,颇有点志在必得。
正仰头看着谜面苦思冥想,不经意地发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乔五娘本能地回视过去,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眸。
那人隐在树杈间,面容模模糊糊地瞧不真切,可身形看着很是高大,两条长腿垂着树枝上,一晃一荡。
秦钧见她看过来,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整个人便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眉毛浓黑,鼻梁高挺,紧抿着的唇角露出浅浅笑意。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似曾相识般,直直地盯着她,肆无忌惮地,却并不令人生厌。
面前的黑眸与记忆中揽住自己腰身的那人的眼睛慢慢重合,乔五娘猛然醒悟到他是谁,心不受控制般狂跳起来。
悄悄别过头,少顷再转回来,却见他正大步走近。
心跳得那么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乔五娘紧咬着双唇,有点六神无主。
倘若,倘若他走来跟她说话怎么办?
她该微笑着回答,还是假装不认识?
好在,他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灯笼上的字谜。
摊位前,原本人就很多,再加他一个,并不特别突兀。
乔五娘松口气,可很快又觉得芒刺在背般,浑身不自在。
乔静本就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四下骨碌碌地看,很快发现了乔五娘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这个有点难,想不出来。”乔五娘搪塞着,集中了精神再看灯笼,灯笼上的字,每个她都认识,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她根本想不清楚,更别提猜中谜底。
只好沮丧地说:“猜不出来,算了,换别的摊位吧。”
乔静扫了一眼,果真挺难,一时也猜不出来,便无可无不可地说:“好,去前头看看。”
几人在前边刚站定,忽见方才摊位的摊主提着灯笼快步走来,对乔五娘道:“姑娘,方才猜中八道字谜也不容易,这只灯笼就送给你。”
乔五娘吃了一惊,忙道谢接过,眼角却瞥见秦钧仍站在原处朝着她微笑。
乔五娘又是羞怯又是慌乱,下意识地回过头,心里却明白得很,这灯笼必然是他买下来送她的,一时手下用力,把灯笼的柄握得更紧……
夜已渐深,月光却更加明亮,明月的清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地上留下了一道银白的光影。
乔五娘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