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见一白眉和尚斜坐椅角,既袒胸露腹,又赤脚交叉,且还抖啊抖的,如同混世泼皮,吊儿郎当难见佛性;一双草鞋像是踏过千山万水,烂得没有半分鞋样,他却拿在手中尽情把玩;那件僧衣不知穿了几许春秋,黄里泛灰,灰中泛黑,脏兮兮的传出一股酸臭。Du00.coM
这样一个邋遢而又潦倒的和尚,身旁反而放着一只金色钵盂,光晕旋转,入目生辉,详瑞紫气若隐若现,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初见老僧,大家心下一怔,不过并未以貌取人,皆是谦恭相称,进而得知法号八苦。
众所周知,道佛两家源远流长,从古到今关系微妙,虽以济世渡人为初衷,但修行根本迥然不同,渡人之法亦有差异,故而无法深得其理。就算偶会一起行事,依旧互不干涉,多有保留。
目前,孔老爷请求心中的一道一佛联袂收鬼,促使两人极度尴尬,张陵天斟酌半晌,以后入孔府为由拒绝了荒唐之举。
届时,明月高悬,阴风渐起,后院传出细微声响。八苦耳朵一动,似有所闻,急忙穿上破鞋,手捧紫金钵盂而去。
张陵天本欲回避,突感手腕被人握住,余光瞄去,见孔老爷笑眯眯望着自己,不禁汗毛微立。
难道一家之主有甚恐怖癖好?
并非如此,主要是想把臂同游,齐看和尚收鬼。
得知原委,张陵天稍觉不妥,立刻婉言回绝,但孔老爷执意坚持,也就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于是,两人像故友重逢,轻握双手,恣意谈笑,往后院走去。五名弟子见状,连忙起身,紧随师傅身后。
其实,他们也想一睹佛门法术,看那得道高僧究竟有何能耐。
假设果真装模作样,借机骗吃骗喝倒还无关紧要,就怕引起女鬼动怒,扰得孔府鸡犬不宁。到时陵天一脉大举杀出,必定请鬼入瓮,岂不威风凛凛,迷乱诸多女子芳心。
想到此处,杜震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急忙抬手捂嘴,但觉为时已晚。
一片目光,充满好奇,肆意投落肥胖的脸上。
滚烫之感,油然而生。
尽管大家不明杜震所想,但他仍觉面红耳赤,难为情的埋下了头。
张陵天略瞟一眼,则将视线转向后院。
多年以来,他便面对这样一群弟子,最初耐心教导,不厌其烦,时日一长,竟有倦意,不愿多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某些时候宁愿避开弟子,手捧菊花茶,独立一处。
安静的,悠然的,闲看湖光山色,细品落花流水。
抑或,就像现在一样,恬淡的望着院中绿株。
只是,此刻的后院,风灯轻晃,光影荡漾,根本无法凝神悟周遭。
唯有,看着那个白眉和尚。
所有人,尽都如此,打起十二分精神。
夜风吹送,枝丫摇摆,冥冥之中,仿佛有道红影掠过,定睛细瞧,凄凄院落毫无异象,唯独一棵芭蕉树尚在晃动。
八苦泰然自若,信步走到树前,道:“孽障,还不快快现身。”
除了夜风低吟,无人应答,或者,该说无鬼应答。
八苦又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孽障,劝你放下屠刀,切莫错失六道轮回。”
没有应答之声,唯有宽大的芭蕉叶迎风起伏,恍若女子抬手,轻抚额前刘海,又像捂嘴痴笑。
八苦后退两步,口诵佛诀,手作拈花指推出。
“呼……”
芭蕉树强烈一抖,从中蹿出一条人影,其衣过空,猎猎招展,激起风声萧瑟,瞬间却又没入角落,难觅踪迹。
八苦大袖一挥,陡然拔地而起,直径朝着人影消失处掠去。适才落地,掌作爪形,凶狠抓向一簇牡丹。
“啊!”
尖叫响起,颇显惊慌,花舞香飘间,一条人影稍纵即逝,转瞬远离数丈开外。
一个女子,肌胜寒霜,玉面秀丽,细裁柳眉之下,一双美目顾盼生情,娇羞当中散发媚意,令人神不守舍。
情愿,一直望着,融入销魂蚀骨之中,永不问津凡尘俗事。
八苦视若无睹,撇头一旁,自顾仰望那轮明月。
女鬼冷哼一声,抖袖期间引起裙底生风,托起轻盈躯体升至半空,玉足伸出,如蜻蜓点水站于树梢上端,道:“和尚,咱们无冤无仇,为何咄咄逼人?”
八苦浅浅一笑,道:“因为你和孔府有仇,所以必须除恶务尽。”
女鬼急道:“休要血口喷人,本姑娘与孔府从无恩怨。”
八苦讶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与陈屠夫有不共戴天之仇?”
女鬼稍愣,旋即放声娇笑,道:“好个酒肉和尚,不仅法力精深,而且能言善辩。不错!陈屠夫的确死于本姑娘之手,那又怎样?要怪,就怪这登徒子见色起意,误了自家性命。”
八苦合十道:“善哉!善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