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儿从来都不怎么看得起于老头,觉得此人没有什么本领,除了画一手水墨图和几个尚算过得去的毛笔字,文艺素养并不高,所以,当他听说曾经登门拜访自己的万彼特、李琦竟然转而拉于老头作为培训班的首席指导教师时,心里忒不是滋味。Du00.coM潘玉儿这么安慰自己,万彼特毕竟是商人啊,既然已经决定从事某项事业,在第一候选人不能如愿入盟的情况下,对方自然不能让设想和前期的投入资金打水漂,退而求其次寻找第二候选对象是理所当然的。淡定如斯,不过,当他晚上看见地方台新闻竟然花费了足足二十分钟采访该项目,于老头坐在主持人和另一位社会专家之间侃侃而谈,那股子酸醋味更加发酵。为了响应裴东的请求而拒绝万彼特和李琦的邀请,现在不管怎么看起来都是一笔非常失策的买卖。次日凌晨,他开车赶往市文联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茶,不久于老头来了,周围许多文艺界的同仁纷纷站起身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进行恭喜。于老头露出谦虚的笑容摆摆手说没什么,自己虽然是千里马,跑得再快,可如果没有如万总和李主编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伯乐奇赏识,相互之间不能产生交集,也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潘玉儿没有转身,竖起耳朵听了良久,终于忍不住低声嗫嚅:“有什么了不起啊,他们先来找的人可是我。”未提防于老头悄悄走到身后,听了这句话,不徐不疾、不羞不恼地回应:“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过大好机会的话,再要摘取辉煌成绩,只怕得熬到下辈子哟。”潘玉儿真想站起身反唇相讥,又不愿意被在场的许多文人看笑话,冷冷哼笑两声,继续拨弄手中的会议材料,而于老头同样若无其事地走过,在前面两排坐下,肆意炫耀着闪亮的光秃秃后脑勺。
会上主席的谈话说了些什么,潘玉儿心神不定地胡思乱想并没有听见去,只闻此起彼伏并不热烈的掌声。所谓文人相轻,即便是文联的主席拥有多少荣誉和光环,坐在下面的听众依旧有许多心中不服,猜测着他当上这个官花了多少钱或走了多少门路,总之难言人性的阴暗某面。会议结束后,主席和秘书长邀请于老头留下来谈话,极力表扬他和万彼特的合作,可谓给本市文化界和商业界的有机联姻树立起具有相当象征和实际意义的楷模,于老头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这都是因为领导的栽培以及万总的慧眼。潘玉儿觉得自己完全被边缘化了,悻悻走下台阶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裴东,问自己编创的剧本什么时候可以被搬上银幕。裴东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正在联系相关事宜,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便会有喜讯。“不远的将来?”潘玉儿嘀咕着,暗忖这个短语其实和“遥遥无期”相差无几吧,愈发觉得自己曾经做出了非常糟糕的决定。
潘玉儿越想越不是滋味,最后索性来到多年不见的老兄弟风伯家,说起来,两人在年轻的时候毕竟都爱过同一个女人,而且都为了避开情殇的痕迹而来到这同一座城市。风伯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晒太阳,还是一副懒洋洋与世无争的旧模样,脸上的褶皱很多,不过多年前就已经尽显沧桑,所以没能打量出又老了多少。“老哥儿,喝过酒了,要不再来一瓶?”潘玉儿摆弄着手里的酒瓶,上面精致的花纹和熠熠闪烁的几个金色大字,曝露出价格不菲。风伯是个酒鬼,从包装一眼看出酒的真假好坏,摇摇头说:“你喜欢当冤大头的话,自己喝去,这种东西也只能蒙蒙像你这样的外行人。”潘玉儿哭笑不得,解释道此酒是他的一名学生送的,对方不可能故意送假酒。风伯抬抬眼皮,对他的逻辑似乎感到奇怪,手指在椅栏上轻轻磕碰,说如果你的学生也是酒道门外行,买了假酒而不识,然后欣欣然送给你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潘玉儿想想也对,作势要把它就给砸了,风伯急忙喝止,酒洒了没啥,假货不值钱,可是酒瓶真不错,洗干净放在装饰柜或别的什么地方做个摆设,多少能表现点儿文化气。潘玉儿暗暗打趣,暗忖就风伯这样的醉鬼,在清醒的时候倒也晓得装点几分风雅。“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没烦心事,就不会来我这里串门。”风伯打个哈欠,今天的阳光很明媚,难得破开雾霾,“平时你得意的时候,从我门前经过也得遮着眼睛视而不见,说吧!我把耳朵借给你,但是肩膀保留,别指望过来依赖。”潘玉儿呸了一口,忍不住嘀咕道:“当初她就是看你油嘴滑舌,才喜欢你的吧?这也不算什么本事,更不能当饭吃。”话音甫落,瞅着风伯嘴角隐约抽搐,似乎就要发作,急忙摆摆手,接着说:“随便信口雌黄,你当我放屁好了,别放心上。”风伯歪着脖子,斜侧身体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个杯子,满不在乎地表示以前的事如过往烟云,情也好,恨也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拒绝干什么,可不会装嫩摆弄小年轻的浪漫侨情。
“你儿子怎么样了?”尽管父子关系不和,可是风伯从来不忌讳别人提及这个话题,有时当人觉得和醉醺醺、昏沉沉的他难以沟通时,说起他的儿子,风伯立马会变得精神抖擞。潘玉儿自顾自进屋打了杯水,端着个小板凳走出来,坐在风伯边上,如果彼此的衣服能够互换,绝对是一副鲜活的老财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