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两女一男。”
季有钱从怀里拿出户口本等证件,递给冯七说:“我妈叫方澜,这是我是认领证明。”
侏儒冯七看到季有钱是把证明递给自己,不禁愣了,往常自己这般相貌就是在白天,有涵养的人明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很厌恶,从来都是别人把证明丢在桌子上让自己拿,遇见没教养的玩意,脸上敢露出厌恶表情的,冯七从来都让那人自己去地下室抬尸体,然后在买寿衣、骨灰盒的时候狠狠去敲一笔。
见第一次有人把证明递给自己,冯七迟疑了一下接过,对季有钱说:“尸体在地下室,等我把尸体抬上来。”
谁料,季有钱咬着嘴唇,音调哽咽地说:“还是我来抱我妈回家吧。”
侏儒冯七穿着一件皮质连体皮衣,正擦了擦手,准备下地下室抬尸干活,第一次好心劝说:“算了吧,停尸间晦气。”
然后冯七嚼着一颗口香糖说:“来这的人都是死于非命,有些甚至还不是全尸,年轻人,你回去会做噩梦的。”
季有钱听人说过,便清楚冯七那件皮质连体皮衣是专门抬尸体、或是给尸体清洗时穿的,为了方便抬尸体时沾血迹好清洗;嚼口香糖更是为了防止抬尸体时闻见尸臭。
但季有钱更听老人们讲过:每一个横死在他乡的人死时会很恐惧,灵魂会不安,怕是很容易被陌生人吓走魂魄,抬尸人冯七煞气重,会惊扰了母亲方澜的魂,怕是不能早早超生。
人都那样的惧怕死亡,敬畏死人恶鬼,但倘若死得是最亲近的人,想必就成了鬼也会保护自己,不过是像是睡着了一般。
季有钱摇了摇头,对冯七说:“不,我不怕,还是我来抬我妈。”
冯七那三角形的眼睛望了季有钱一眼,指了指左边走廊,示意季有钱跟着自己下地下室。
冯七在前,季有钱在中,田九流在后。
走廊里没有灯,按照冯七的说法是怕灯光惊醒了恶灵。
季有钱第一次觉得走廊的黑暗是这么漫长,比常人听觉敏锐很多的耳朵里能听见:不知哪个房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水滴声。
怕是哪个藏尸间冰块化了吧,季有钱还是发怵地想。
地下室停尸间里昏暗,只有冯七手里提着一盏老式马灯,马灯里燃着煤油。
停尸间里赫然摆着一块块白布蒙着的尸体,约莫有七八具。
季有钱跟身后的田九流站在门口,出于对死者的敬畏,不敢轻举妄动。
侏儒冯七上前抵着停尸床位,因为身高太过矮小的缘故,冯七脖子堪堪高出停尸床。
冯七一共推了三架停尸床,对季有钱讲:“下午一共抬来了三具尸体,两位女性,另外一具男的是司机,还没核对身份,你来找吧!”
季有钱壮着胆子半掀开第一张白布,之所以选择第一张床位,是因为季有钱觉得这张床尸体轮廓比较小,可能是母亲的遗体。
谁料露出一张死相极惨的脸,整个头颅被挤碎得只剩下半张,头颅下面沾着黑色的、凝固了的血迹,以及干了的白色脑浆,惊悚之中,季有钱盖上了白布,这不是母亲方澜的遗体,因为尸首是男性短发,面上下半部还有着胡渣。
再掀开一具,露出一张变了形的,略显中性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季有钱认识,正是母亲方澜的保镖毛冰。
掀起最后一张脸,季有钱看见血迹结成的血痂凝固在厚厚的头发上,尸体合着眼,面上没有血色,苍白得像是蜡纸,耳垂处戴着季有钱熟悉的钻石耳环,这对耳环是属于母亲方澜的。
看得季有钱一瞬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再一瞬间伏在遗体上,哭得涕泗横流:“妈,你睁眼看看我。”
“我是季有钱啊!妈!妈!”
田九流上前抚住季有钱肩膀,示意他别太伤心。
侏儒冯七见过太多这样场面,早就置若罔闻,只是立在远处不作声。
季有钱哪里还管这是地下停尸间,心里的恐惧被悲伤充斥,哭得像没了娘的孩子,因为哭泣太过急促,来喘气、换气的机会都太短。
原本季有钱后脑勺上就受了伤,虽然季有钱嘴硬说:好了七七八八,但一路赶来劳累,加上过分悲伤,哭到头晕目眩。
终于力竭,“扑通”一声,跌倒在盛着方澜遗体的停尸床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