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看着离午间宴席的时候还早,便说先去听两处小戏得了,于是众人便跟着她听戏去了。王熙凤请来的这小戏班子,虽都是些未留头的小丫头,却也是名师教导的,也算听得,贾母身侧坐的是薛姨妈,薛姨妈也是个爱戏的,和贾母边听戏边闲聊点评,加上尤氏婆媳在一旁凑趣儿,戏台上戏台下都是一片热闹。
林絮自认就是一个俗人,从来就弄不懂戏台子上那些人拖长了音调咿咿呀呀的唱着的怎么样才算好戏,而今看见这热闹得不堪的院子,头都有点血管浮着的胀痛。于是趁着众人不理论,悄悄儿退到院子角落里暂且喘喘气。
黛玉素习也不大爱看戏文的,眼见林絮偷溜,便也跟着偷溜出来,姐妹俩在角落里那棵蟹爪菊旁相视苦笑。林絮远远看着戏台子上一群翻滚着的孩子——此时正唱着《西游记》花果山那一截,摇头叹气道:“这要挨到几时才到开席?罢了,黛玉妹妹,咱们沿着墙根儿往老太太耳房后头躲躲去,留着锦绫和若竹在这候着,等差不多了她们来喊咱们再过来。”
黛玉深以为然,自是跟着林絮放轻手脚,缓缓挪到耳房后头去。不料才一转弯,走在前头的黛玉眼尖,见着回廊侧那棵西府海棠树下站着两个人在说话儿,黛玉便一拉林絮衣角,林絮也忙站定了,和黛玉一道退回转角处。
只听得一个人说:“这事儿怎么咱们在府里一点没听说?事关宝二爷和秦家二爷的名声,如何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听着声音仿佛是平儿。
另一个陌生声音怯生生答道:“这个是外头家学里闹的事,我们舅爷天天跟宝二爷同出同进,那起子小人又说得不甚好听,断袖龙阳这些话儿那是能进后院里的?因而在外头就被压住了,姐姐常在府里不知道也是有的。我们奶奶也是那日里看着舅爷神色不对,脸上和声音都带着哭过了的幌子,追着舅爷问了好大一通才知道的。”
平儿叹道:“你们奶奶素来心性要强,心思又重,凡事总得度量个三天五日才罢休的,这才刚病好些,又被你们舅爷这事闹了个堵心,怪道今儿看着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儿。怎么你家太太就不劝着些么?”
那一个也叹道:“如何不劝?太太时常劝着我们奶奶心要放得宽慰些,病才好得快,我们奶奶就是听着罢了,回头又是眉头打结的在房里自己一个钻牛角尖。太太也自发愁呢。况且,我们奶奶其实……跟太太也不是那样亲近的,毕竟是婆媳。”
平儿便沉默下来,许久才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们二奶奶在这里头也偏帮不得谁,唯有多劝你们太太和奶奶放宽心罢了。”
那丫头应着是,平儿又道:“咱们且回戏台子那边去了,你们奶奶也是一时离不得你的,咱们说话也有这么久了,就怕你们奶奶有事找。”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的从回廊那头往戏台子那边去了。
待得平儿与那丫鬟走远了,林絮才和黛玉从拐角出来,她们身后还跟着雪雁和似兰,林絮回头看一眼似兰,似兰便懂了,立即把雪雁拉着在回廊拐弯处一同坐下。
林絮这才和黛玉往前头走了几步,跟后头两个丫鬟拉开了不能轻易听到她们说话的距离。而且黛玉脸色看着有些不妥,林絮不禁担心的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黛玉将林絮手指抓进自己手心里抓紧了才道:“絮姐姐,我没事的,你不必担心我。我……不过是这会儿有些儿震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