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眼中的林如海,就是典型的清瘦苍白的中年文人模样,穿着素色便服端坐在书房里的书案后,浑身上下皆是暗沉色调的饰物,看来方才崔嬷嬷暗示的林府上下对早夭的少爷甚为伤心不是虚言。Du00.coM
林絮恭敬递上她无缘面见的短命爹的书信后,林如海一直看一直眉头紧皱。林絮心里甚是打鼓,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退到崔嬷嬷身边,接过依然睡得呼噜噜的林谨,崔嬷嬷便跟在上来奉完茶的丫鬟身后,一起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书房。
林茹就坐在林絮身旁的交椅上,应付式的喝口茶——估计她也是和林絮一样心内打鼓,趁着林如海看信的当儿偷偷拉林絮的衣角悄悄儿道:“大姐姐,这位林大人,虽说和咱们爹爹不过是堂兄弟,但看着跟咱们爹爹长得有几分像啊!我真想爹爹了!”
林絮听着林茹声音不对,回头一看,果然林茹眼圈儿都红了。林絮心下不忍,伸手握住她的手心,低声安慰道:“茹儿别伤心,咱们算是达成爹爹的遗愿了,对他老人家来说也是一种无憾了。”
姐妹俩正说着,林谨在林絮怀里扭了扭身子迷糊醒来,揉着眼睛小小声的对林絮喊:“大姐姐,究竟到了没?谨儿肚子饿了,想吃午饭!”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信,注意力也被姐弟仨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从书案后走了过来。林絮赶紧抱起林谨,和林茹一起恭敬站了起来。
林谨听见脚步声,从林絮怀里扭头打个哈欠,用还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看正走过来的林如海,忽然笑着向林如海伸手求抱:“爹爹,谨儿要你抱抱!”
林絮和林茹都吓了好大一跳,林絮赶紧把林谨的手收到自己怀里放好,还搂紧他不让他动弹,林茹则是语无伦次的代他向林如海解释道:“林大人,那个,其实……谨弟,他,他就是睡迷糊了,对,睡迷糊了……林大人,您,您跟我们爹爹也有几分相像,谨儿,他还小,不太懂……”
出乎姐妹俩意料的是,林如海被林谨错认居然没有生气,反是和声细语的弯腰探头问林谨:“你也叫瑾儿?你多大了?”
林谨用力推着林絮紧搂着他身体的手臂,挣扎着要自己下地,林絮被林如海这和颜悦色的不合理反应又吓了一回,呆呆的松开手把林谨放下来。林谨自己走到林如海面前,昂头观察了好一阵,失望的又奔回林茹身边,带着哭音嘟嚷道:“不是爹爹!茹姐姐,爹爹睡着了!不会醒了!好久了!是谨儿忘了……”
林茹本就蓄着一包泪,被林谨这样软糯的哭音一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抱着林谨的后背,两行眼泪就顺着脸庞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打湿了衣襟。
林絮简直不敢抬头去看一眼林如海的表情!天啊,都说林妹妹是生来还泪的,正版的林黛玉妹妹还没出场哭呢,她这个盗版的林茹妹妹就几乎天天出来抢镜,哭一路还不够,到了扬州城还是哭个没完!如果可以,林絮简直就想叉腰大吼:“一个两个都给我停止!丫的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绛珠草投胎么?!”
可惜人在屋檐下的林絮不敢叉腰更不敢吼,只敢淑女状的凑到两盗版“绛珠草”旁掩面做姐弟三人抱头痛哭之状——因为她该死的1。5的标准视力不小心发现了正版“绛珠草”她爹竟然也在一旁红了眼圈儿!喵喵的咪!这林家先祖估计是有条祖传喷泪DNA,注定了林家后人们都是泪腺发达的主……林絮边吐槽边掐自己的嫩肉一把,果然眼泪也自然的汇合到大流中……
待得三人都哭过了一回,林如海也回到书案后坐着且陪着抹过了一把老泪,这才算想起来和姐弟仨说起了正事。
开始无非是和姐弟仨说些林泽夫妻此前如何生病,如何请医问药之类的,听得林如海好生感概,又顺便跟三个小辈儿回忆了好一阵他和林泽兄友弟恭的和谐年少时光。林茹林谨又是听得眼泛泪光。
林絮对这些所知甚少,为防说多错多,她也只能低头抽泣做悲痛不忍回顾状,倒让林如海叹息她对亡父的眷念之情过深,还婉言劝她要顾念自己身体和弟妹年幼,不要哀痛太过。林絮唯有再偷着掐一把自己,逼出新一轮眼泪掩面点头应了。
随即林如海又说到姐弟仨的日后生活安排,顿时面露难色。他一手摸着桌上的新镇纸,一手抚须沉吟良久,才半含半露道:“当年,泽弟少年心性,脾气也甚为猛烈,为了迎娶心上之人,不惜反抗族老,强行退掉他早逝父母为他自幼定下的婚事……当年这事情闹得实在太大,被无故退婚的那家找上族长……而后确实是回缓不得,泽弟最后被族里合议分产移居,以及……从族谱中,剔名。”
林絮听得忍不住暗暗倒吸一口气,她这便宜爹也……实在太猛了!简直就是“爱情价更高”的活体证明么!虽然这爱情也没维持几年,她那个娘死了,便宜爹该续弦续弦,该纳妾纳妾,一点没耽搁……不过在这种宗族大于一切的年代,居然可以闹到被剔名!而且还是林家这种子嗣单薄得不像话,有个男孩儿都得当宝贝的家族!这当时是得闹得多么天翻地覆才会被剔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