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过半,李克用带着十几员沙陀将领和两百名亲兵组成的队伍,来到汴州城以南的上源驿馆之外……
听着耳旁渐渐远去的乌啼,望着淡蓝色天空下高低有致、错落纵横的殿宇,李克用长舒了口气,仿佛忽然从大战之前的紧张中抽离出来,反倒觉得轻松自在了很多,他有种预感,如果能在今晚除掉朱温的话,从此后天下虽大,却再无能够阻碍他的力量,他脚下这条通往苍天的航路将通行无阻,而这突如其来的夜晚,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是成是败,会在几个时辰后见出分晓……
他回头看了看裹在人群中一身晋军将领打扮的项天重,对方也冲他点头示意,仿佛在说一切已经就绪,到了行动的时刻。Du00.coM
不知为何,云可卿的倩影又忽然出现在李克用的脑海之中,让他增添了几分惆怅、几分失落,也让他深感纵使手握重权,也无法事事如意……李克用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牵扯他思绪的倩影暂时从脑海中抹掉,他下定决心般催动战马,队伍沿着官道,渐渐接近驿馆正门……
上源驿的旧址本是大隋时隋炀帝杨广的一座行宫,占地甚广,宫室殿宇有百十来间,由于朝代的更替与时代的变迁,今大多已经荒废,只剩下残垣断壁,瓦砾壕沟,后来历任节度使把行宫中南面的部分建筑重新修缮,才成为现在的上源驿,而行宫的北部还保持着满目苍凉的旧貌。
守门的驿卒早已望见李克用等一行人马,赶忙向里通报,已恭候多时的朱温闻讯大喜,随之下令奏乐,率领众将迎接出来。
朱温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驿馆之外,定睛望去,发觉自己的老对手李克用端坐在骏马之上,头戴乌纱官帽,身着得体官袍,腰悬宝剑,足蹬短靴,独目中神光炯炯,眼角边添了两条细纹,下颌的胡须梳理得一丝不乱,为本来散发着刚毅之气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儒雅,比当年守潼关之时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一派名将风范。
李克用也不由向多年不见的朱温望去,梁晃的样子已经有些淡薄,此时的朱温,头戴束发金冠,身着华美锦袍,腰中佩剑,双眼目光深邃,面色饱满红润,不长的胡须闪着亮光,由于近些年很少亲自上战场厮杀,所以体态明显丰满了很多,已从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成为了养尊处优的官僚,当然,李克用心中清楚,表面上的感觉都是错觉,对面之人的危险程度绝不在黄巢之下。
也许是因果定律的推动,三生宿命的轮回,两个决定着时代命运的男人终于重逢了……
朱温紧走几步,带头迎上从马上下来的李克用,施礼道:“李大人大驾光临,朱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克用也还礼笑道:“克用本途经贵地,烦劳朱大人设宴款待,真是受宠若惊,实不敢受……”
“李大人太客气了,朱温早就想找个机会与大人一叙旧谊,今日相见,皆为上天所赐,朱温怎敢失之交臂,大人里面请……”
“哈哈,朱大人的盛情真让克用心生暖意,里面请……”
二人携手揽腕,仿佛多年不见的旧友般并肩走进上源驿中,两方随行人员则跟在身后,陆陆续续进入驿馆。
转过一条回廊,李克用对朱温道:“不知传旨官……”
“啊,刘公公以及随行人员正在驿馆中等候大人,大人可先接圣旨,我们再慢慢叙谈。”
“哦,如此最好……”
由于驿馆本由旧隋行宫改建而成,所以占地甚广,宫室繁多,李克用在朱温等人的带领下,又经过两条长廊,才来到接见厅之外。
李克用已望见正厅外站着一簇人,为首者年约五十多岁,太监打扮,头发斑白,体态臃肿,浑圆的脸庞仿佛蒸熟的包子般让人心中腻烦,一双小眼睛藏在凸出来的眼睑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边,给人一种喜欢玩弄权术的感觉,不用问,此人应是天子身旁说一不二的人物刘季述。之前与李克用有过一面之缘的韩全诲则站在此人身旁,笑着向李克用点头示意,而正厅外的空地上则摆放着香案,上面供着唐天子的圣旨。
李克用见状,不敢怠慢,连忙紧走两步,来到香案前,率领众将跪拜道:“臣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及众将领,前来接旨。”
刘季述见李克用等人跪拜于地,满意地点了点头,才不慌不忙地来到香案旁,毕恭毕敬地取下圣旨,展开宣读……
圣旨的意思无非是对李克用等人夺还京城、追剿黄巢的功绩表彰了一番,并赐李克用与主要将领的爵禄、军饷与粮食补给等等……
李克用与晋军众将听罢后,连忙叩首,感谢天子的隆恩。
刘季述合上圣旨,递到随行人员手中,才笑着道:“大人请起吧……呵呵,此番李大人率兵夺回了都城,并把黄巢逼至绝路,可谓中兴我大唐的第一功臣,不在当年平灭安史之乱的汾阳郡王郭子仪之下,老奴钦佩不已,特向李大人道贺……”
李克用率先站起身来,施礼道:“刘公公过奖了,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