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耀的大地之上,一批高头骏马沿着长安城以东的官道轻松地奔驰着,颇有韵律的马蹄声与寂静的夜色混为一体,别有一番神秘的色彩。du00.com
战马转入小路,又行了一会儿,才慢慢放缓速度,朱温仔细辨认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知夜已过了二更,野外的寒气透过袍服侵袭而入,让他觉得有些疲乏,看来还是先找个地方过夜为妙……
通过皮日休的巧妙安排,朱温换了一身齐军兵士的服装,随着出城公干的骑兵队伍出了长安城,又告别了伍长,单人独骑向惇物山的方向奔驰而去,行了一个多时辰,走到此处。
在小路旁不远处的山脚下,一座破旧的庙宇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木制的窗格中闪烁着灯火的光芒,显然,在朱温之前,已经有人在此歇脚了。
朱温想纵马过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齐军军服,觉得不妥,于是下得马来,找了个僻静之处,换上了之前的平民服饰,把军服塞入马上的包裹之中,才牵着马,来到庙宇门前。
眼前是一座早已断了香火的土地庙,并没有院墙,庙宇本身也破旧不堪,但却还能避风遮雨,朱温定睛望去,见庙门处的对联还依稀可见,其中上联书:头顶青天,行事须循天理。下联配:脚踏赤地,施政莫刮地皮。
朱温看罢,笑着摇了摇头,把马拴在庙前的树干上,拿起包裹,走上台阶,推开虚掩的庙门……
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扑鼻而来,朱温皱了皱眉,向庙中凝神望去……
落满了灰尘的土地公婆神像下,燃着一堆柴火,火焰的光芒把小庙里不大的空间照得通亮,只见东墙下铺着厚厚的草垫子,垫子上倚靠着三个人,均是庄稼汉打扮,其中两人已经倒头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另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手拿酒碗,若有所思地望着碗中的烧酒,听见庙门开启之声,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朱温,便又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酒碗上,在他身旁,吃剩下的酒食散落一地。
北墙窗户旁,站着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此人背朝朱温,透过窗户望着天边薄云中时隐时现的月亮,像是在想着心事,显然,朱温进来的声音,并没有打断他的思路。
朱温随手掩上庙门,走到火堆旁,又向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禾,才席地而坐,打开随身的包裹,从里边取出临行时带的馒头,插在一根小树枝上,在火上反复烤了烤,经过火烤的馒头散发出阵阵香味……朱温把馒头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大口吃了起来。
刚吃了几口,就见窗旁的读书人转身向火堆处走来。
此人大约三十五六岁年纪,双目细长,面容枯瘦,留着一缕山羊胡,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读书人多年养成的儒雅之气,显然是位饱学之士。
读书人把包裹放在朱温身旁的空地处,又盘膝坐在自己的包裹上,看了看朱温,才有条不紊地道:“这位壮士,不瞒您说,学生直到现在还没有用过膳食……”
朱温闻言,不禁有些莞尔,忙从包裹里又拿出了两个馒头,递给读书人,道:“先生不要客气,我这里还有很多。”
“多谢壮士。”
读书人接过馒头,用手揪了一块,放入口中……
正在此时,络腮胡须的大汉突然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小子,刚才俺主动给你酒肉你却不要,现在倒去向人家讨要馒头,真是不知好歹。”
读书人闻言,忙笑道:“壮士有所不知,学生平日里靠给人相面算卦为生,学的是‘麻衣相术’,每月均有几日要忌食酒肉,所以才推脱不吃,多有得罪处,还望见谅。”
络腮胡须的大汉闻言,惊讶道:“先生会看相?可否帮俺看看!”
读书人笑道:“还没请教壮士名姓?”
“俺姓庞,名师古,山东曹州人,其他两位是俺的好兄弟,一个叫张归霸,一个叫张归厚。”
读书人笑道:“只要知道庞壮士一人的名字就够了。”
说罢,仔细端详了庞师古一会儿,才道:“从面相上看,庞壮士威仪不凡,如虎下山,群兽自惊,如鹰升腾,狐兔自战,如果学生没有看错的话,庞壮士将是为将之才,他日定可扬名于疆场,只是……”
“只是什么?先生但讲无妨……”
“只是瓦罐难离井口碎,大将难免阵前亡,如果庞壮士选择投军入伍的话,恐怕终有一日,会死于沙场之上。不过,庞壮士也不要过于担心,此事非是没有破解之法。壮士肯安心在家务农的话,则可以平安无事。”
“哈哈哈哈,先生说得好,只是如此乱世,苛政纷起,筹捐增饷,旱涝连年,民不聊生,我们这些人,就是想回家种田也无出路。如果要是像先生说的那样,师古能征战疆场,就算是死,也觉快哉。”
说罢,把碗中的烧酒一饮而尽,又道:“先生慢吃,俺去撒尿。”
朱温望着庞师古的背影,笑着对读书人道:“还没有请教先生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