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秋风,带着阵阵凉意,卷起一层层干燥的黄土和渐渐枯萎的落叶,在半空中随意地打着旋,久久不肯落地。读零零小说
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上,也不知是由于生计的奔忙,还是秋意渐浓,仓促的行人们紧了紧身上的衣衫,仿佛都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在一所府邸的中庭里,朱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南去的雁群,把手中木棒抛向长子朱友裕,轻松地道:“今日就练到这里,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朱友裕喘着粗气,接过木棒,毕恭毕敬地向父亲施了一礼,才拾起放在石墩上的长衫,向后院走去。
朱温看着儿子日渐宽阔的肩膀,不由长舒了口气,心中现出一丝快慰之情……
正在他若有所思之际,身后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朱温转过身来,见来者是深得其信赖的府中幕僚谢瞳。
可能是由于着急,谢瞳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他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待气息平稳了,才道:“将军可知,长安城外的我军大营出事了!”
朱温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忙道:“先生此话怎讲?我军大营固若金汤,会出什么事?”
“也就是这两日,我军大营中突然流行起一种热病,兵士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如今患病之人已占十之六七,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如今的大营之中,没患病的兵士正在照顾病者,就连布防都成问题。”
“噢,竟然有这等事,军医怎么说?”
“据军医说,这么多人一两日内同时病倒,大多是因为水土不服、饮食不当的原因,不过,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军中的饮水不干净。”
“饮水不干净,你是说,可能有人投毒?大营的饮水都是由哪里供应的?”
“我军扎营之地本是过去唐军的营地,就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留有唐军打的十几口井和一个蓄水的大水潭,我军所饮用之水,都是出于水井和水潭之中。”
“这么说,只要有人在水源处投毒的话,那么就可以让我军三十万兵士轻易中毒了?”
“嗯,我想是这样的,据说水源处一直有兵士把守,不过,由于大军新入长安,很多兵士都有些放松、懈怠,再加上近来粮草供应吃紧,军中颇有怨言,所以我认为,其对水源的守备也许并不象想象中严密。”
“哎!行军打仗,几万人吃睡都在一起,就怕有传染病,先不管是不是有人投毒,如果敌军在这个时候袭击我军的话,那么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手的长安城,便要拱手让人了。嗯,不如这样,先生在府中等我,我要亲自去军营查看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救治的方法。”
“将军所言有理,不过将军身担长安守备之职,如无命令,擅自去大营探访的话,恐怕有违军规,会对将军不利。另外,营中疾病流行,将军也要多加小心,切勿随便在营中饮食。”
“多谢先生提醒,我自有办法,待弄清楚后,再回来和先生商量对策。”朱温说罢,告别了谢瞳,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朱温换了一身普通军卒的服装,牵着自己的马匹,出了府邸后门,来到街上,又飞身上了坐骑,向城门处奔驰而去。
到了城门处,朱温见过最近调任过来的副守备何坚,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又叮嘱他严守城防,才打马出城,向西去了。
快马沿路奔驰了一会儿,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巢军大营,与以往不同的是,营中并没有传出操练之声,也没有过往的巡逻队伍,从远望去,整个营盘都显得死气沉沉,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马到近前,朱温见营门处略有人影晃动,但各处岗哨均无人把守,看到这里,他才深感事情要比想象中严重。
朱温把马拴在营门外的拴马桩上,冲着门前守卫点了点头,没精打采的守卫根本没有注意他,只是懈怠地站在那里,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
朱温从正门进入大营,昔日整肃的军营已经消失不见,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可谓一片狼藉。
许多面黄肌瘦的兵士躺在担架上,呻吟不止,有些已经奄奄一息,还有的突然坐了起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后,吐了一地黄水,气味难闻至极,其中一些没生病的兵士则忙着搬抬病者,生火煎药,大营中充满着哀痛呻吟之声。
朱温皱着眉,忍着扑鼻而来的阵阵臭气,向营盘纵深处走去……
他来到一块连接几座营盘的空旷之地,见此处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百十来具尸体,都是生病而亡的兵士,这些尸体的身上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黑斑,朱温走到近前,见黑斑处向肉里凹陷,还流出混杂着血色的脓水,伴着一种腐烂的恶臭,让人作呕不已。
一群兵士正在距尸体不远处,架起几捆柴火,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尸体放在柴火上,又倒了些硫磺和热油,擦着火石,柴火迅速燃烧了起来,火苗在尸体上扩散开去,不一会儿,便吞噬了这些血肉之躯,只留下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焦糊味道和一股股挥之不散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