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身子,不会垮得这样。
贾敏看到林泽来请安却十分开心,连苍白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喜色的浅红。淡笑着让绿柔给林泽拿凳子来,只放在炕边,也不叫林泽上炕,只说:“我如今病着,你才好些,别叫过了病气反而不好。”又见林泽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便浅笑道:“我的泽哥儿是个极有福气的,此番也该如此,我再放心不过了。”
说着,便隐隐有些气喘的样子,绿柔忙过来给贾敏拍了拍背,就听得贾敏又道:“我时常想着,我的泽哥儿日后是要中状元的,当年卢夫人也说了,我们家要出个状元公的!”似乎又想到了当年黛玉抓周那日的景象,贾敏的眼睛亮了亮,却咳了数声,声音却低了下来,只叹道:“只可惜,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林泽眼睛一酸,就要落泪,就见贾敏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只笑道:“好孩子,你别哭。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和我亲生的一样。我只没有怀你十月,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玉儿和澜儿的哥哥,再没人能越过你去的。”
林泽轻喊道:“太太!”
“我怕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那日听老爷说,有两个奇怪的出家人来我们家,说了许多荒诞不经的话来,我听了也气,也想去骂他们。只是我这身子支持不住,幸而我儿去了,不叫玉儿受委屈。好孩子,我要求你一件事。”
林泽早已经湿了眼眶,听贾敏这样说,便道:“太太有事只管吩咐,我再没有不依的。但求太太万般珍重自己,别要我们做子女的担心。”
贾敏只摇了摇头,也不说别的,只道:“我知道你素来心性儿极高,却又是温和体贴的性子。我只怕日后我不在了,府里生出许多的闲话来,你年纪小,我只怕你被那起子小人说得委屈。”
不等贾敏说完,林泽便伏在贾敏身侧,只说:“不瞒太太,这些年因太太管家日严,并无别话。可头几年,那些话我也听见过。那时只当闲话听过也不放心里,日后也自然如此。太太只管放心,闲话若还放在心头上掂量着过日子,那我岂不是要怄死了。”
贾敏只摸了摸林泽的发顶,叹了一口气。想到娘家那些不省心的,心里越发的悲凉,又想到自己的身子这样不争气,只护不住孩子一生一世。便落泪道:“我知道你是再好不过的,玉儿也聪敏机灵,却不如你样样周到。澜儿年纪那样小,又是天真烂漫的性子。老爷也好,可是他前面事情那样多,怎顾得上后宅许多事?”
又道:“我若一病去了,只怕玉儿也不能在家里多待。后宅无人教养,日后纵要说亲也没人家要了。”因想到贾母时常在信里透露的意思,更觉得悲凉。她和王氏向来不和,那王氏生的凤凰蛋,她也不觉得好。倒不是因着王氏的缘故,而是听着贾母话中说起宝玉如今已经六岁大了,还同家里的姐姐妹妹一处教养,心里自然有些膈应。又想着,自己若果然一病去了,黛玉没有长者教养,贾母必要人来接去的,到时候和宝玉养在一处,岂不是……
一时想到这些,不觉泣泪成声。
林泽自然也想到了贾敏话中的意思,又想到那贾宝玉,最是个心怀天下姐姐妹妹的性子,他也不愿意黛玉被送去荣国府。可是贾敏说的很是,若贾敏果然一病走了,这后宅里没有长者教养,日后说亲,的确是个难事。
贾敏一面说着,一面想着,泪珠滚滚,心里发凉,竟隐隐有些喘不上来气。林泽见贾敏这样辛苦,只好道:“太太万万好生养着,来日方长何须急在一时,只求太太为着老爷,为着我们兄妹三个也要好好对自己。”
一时绿柔红杏都上来劝解,贾敏才肯止住话头。
出了贾敏的院子,林泽正苦恼这棘手的难题时,水湛又按时定点地来送药了。瞥了一眼那黑黢黢的药汁子,林泽觉得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胃口现在是完全没有了,于是冒着可能很后果严重的可能,林泽默默地别开了脸,义正言辞地说:“我在思考人生大事呢,现在没空吃药。”
水湛一听,先是一愣,继而便笑了。还人生大事呢,才多大点的人能想人生大事了!
便拿手捏住了林泽的下巴,触手只觉得有些咯手,林泽原先微圆的下巴因为这么一病,竟然瘦成了尖尖的样子。水湛可没心思欣赏他的尖下巴,只眯着眼睛沉声问:“哦?什么人生大事,说来我听听。”
“哎,三哥别闹!”
挣了一挣,还是没挣开,林泽索性放弃了挣扎的念头,继续趴在桌上苦恼黛玉的问题。
被无视了?水湛脑海里飘过这样一行字,看着林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决定还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放开了林泽尖尖的下巴,只屈指敲了敲桌面,一声一声,虽然很有节奏,但是也很扰人呀!
林泽瞪了一眼水湛,目光中传达出“三哥,你又调皮了”这样的讯息来。
水湛微微一愣,被弟弟鄙视之后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最正常他也没考虑过。只是看着林泽那小眼神,水湛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确实不能坐以待毙了。
于是,咳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