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我与沈洛启程前往江南。
为保我的安全,此行只有裴少卿一人知晓,对外只称我抱病在家休养。其实我本没打算亲自去江南,但前些天,派去督办案件的官员传信回来,说是巡抚衙门内发生了失窃案,竟有三本整理好的地籍和地契不翼而飞。
依照我朝律例,凡买卖土地,皆要经得官府同意,所签地契一式三份,除买卖双方之外,另有一份交予官府备案。而地籍则是我朝土地管理的主要措施之一,记录着土地的权属、面积、质量和利用现状等内容,是十分重要的资料。若是想要指控王氏兼并土地、私窃赋税,整理好的地籍和地契便是不可或缺的证据。
之前,我曾再三叮嘱李斐,一定要派高手十二个时辰看守地籍和地契,怕的就是王氏先下手为强。不曾料想,百密终有一疏,还是让他们的人钻了空子。有本事从巡抚衙门偷走地籍的人,显然不是寻常百姓。若我猜得没错,江南那群地方官员之中必然有人是王氏的人。老狐狸担心东窗事发,所以命人毁尸灭迹,偷走地籍,想要以此脱罪。
我与沈洛骑快马奔赴江南,日夜兼程,两日便到了临安城。
巡抚衙门。
对于我的突然到来,李斐并未表现出惊讶,仍然十分上道地表示要安排我住进上次的别院,并设宴为我接风洗尘。
我端起茶杯小嘬一口,摇头道:“本相为督办私窃土地之案而来,只呆三日便要回京向皇上复命,李大人无须费心。这几日,本相就住在巡抚衙门,也方便办案。听闻近几日,江南七府的官员齐集临安城,请李大人安排他们明日来巡抚衙门一趟,本相要见见他们。”
李斐立即命人为我和沈洛安排厢房,想了想,又道:“扶相,帝都来的那几位大人,需不需要下官将他们一并请来?”
我说:“让他们今晚来一趟。”
他点头道是。
“李大人,地籍失窃案可有眉目了?”
李斐抖了抖,一脸愧疚地垂下恼道,瓮声瓮气道:“下官无能,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不过,下官已派人加紧查案,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线索。”
李斐此人办事得力,在任的这几年,将江南打理得井井有条。但他偏爱黄白之物,且升迁又如此之快,我曾怀疑他与王氏私相授受。
我一面饮茶,一面不动声色观察他,见他虽有些惶恐,却不像是心中有鬼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放下茶杯,我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皇上对此案重视有加,临行前,曾再三叮嘱本相,一定要将失窃的地籍和地契一本不落的寻回来。李大人不用担心,此案由本相亲自来查。劳烦李大人将整理好的地籍拿来,本相要一一查阅。”
“是,下官这就去。”他抹了抹额间的冷汗,转身退了下去。
趁他不在,我小声问沈洛:“你觉得会是他偷了地籍和地契吗?”
沈洛摇头,神色颇为凝重,“难说。”
“神不知鬼不觉地窃走地籍,说明此人能随意出入巡抚衙门,最近江南七府的知府都在临安,他们七人,再加上李斐,这八个人都有嫌疑。”
沈洛道:“我有一计,究竟是谁,一试便知。”
我顿觉眼前一亮,忙道:“快说来听听。”
他附过来,轻声对我耳语道:“明日他们都会来巡抚衙门,你且留他们在此过夜,并封锁巡抚衙门,不得让任何外出。晚上我们放出消息,就说失窃的地籍和地契已经找回,你正在重新核对。那人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有所异动,届时便是瓮中捉鳖,他逃不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惊喜道:“此计甚妙!沈洛,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呆在锦衣卫委实太屈才了,回帝都之后,我定要上奏皇上,封你三品郎将,让你带兵杀敌,建功立业!”
沈洛微微一愣,幽黑的眸中急速掠过一道涟漪,很快便又归于平静。沉默良久,他摇头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不感兴趣。”
我撇撇嘴,道:“没出息。”
他看着我,抿唇淡淡一笑,倒是没有反驳。
我被他的笑容小小惊到了,不由啧啧称奇道:“原来你也会笑,我以为你这辈子永远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没表情。沈洛,你最近可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
他的脸色稍稍变了变,似有几许尴尬、几许懊悔,当即敛去笑容,别过脸不再说话。
李斐送来地籍,我一面听他陈述,一面仔细地翻查,果然发现了不少蹊跷之处。
我指着其中几页,对李斐道:“从清平二年到清平四年之间,这个名叫‘贾明’的人一共从一六十八人手中买走良田一千五百亩,按照我朝律例,土地买卖超过五十亩以上便要收录买卖双方的官籍,为何此处没有记录贾明此人的官籍?”
李斐答道:“买卖土地是由各地知府经手,这批良田位于姑苏境内,是由周瑾周大人负责办理。他上交这批地籍时,的确没有附带贾明的官籍。下官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