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吧,我也不着急用钱,早取晚取都一样,只是看到人家都来取,我不取也不放心了,跟着大伙儿打轰轰呗。听你汶么一讲,不取也行,省得取出来没地儿搁,整天还得操着心东塞西藏,弄不好叫小偷给摸走了,才不值呢。”大妈有些要退出挤兑队伍的意思。贺苏杭接过大妈的存单看了看:“大妈,您要是听我的意见呢,就先别来挤热闹了。您这是三年定期存款,再有四个多月就到期了,如果现在取出来的话,是不是不划算呢?”
“闺女,我算了账的,利息才多大点儿啊,要是存单打了水漂,那才叫哭天无泪呢。”大妈再次回到挤兑的人群中,一直犹豫不决。
银行职员散开来做挤兑群众的解释工作,说请大家放心,大河银行可以完全承诺,不会少给储户一分存款,只是银行遇到暂时困难,恳请大家理解与支持。
“说得多么容易啊,理解与支持,我们的血汗钱拿不回来,谁理解我们了,谁支持我们了?不行,银行不能耍赖,一分不少,必须一次性兑付。”一个中年男子嗓门蛮大的,个子蛮大的,鼓动性也蛮大的。他这么一说,稍稍稳定的挤兑队伍又开始躁动。
突然,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大爷晕倒在地,手里的三张存单也散落在地,人们立即拨打了120急救中心。贺苏杭捡起老大爷的三张存单数了一下,一共800元,既有活期,又有零存整取,还有定期,她的心猛地往一块揪,为这么点钱,费这么多心思,还拖着有病的身体,老大爷日子过得一定不容易啊!不到五分钟,120急救车到了,医生讲老大爷患的是心脏病,最怕着急上火,情绪激动。
急救车刚走,一股突然的空穴来风把挤兑群众给惹火了:“不好了,大河银行的行长马野跑了!”
“真的,我刚接到电话,大河银行行长马野携巨款外逃了!”
“你们看,我的传呼机上是朋友刚给发的信息,他说网上讲,大河银行行长马野早两天就携巨款逃到国外去了。”
“各位难兄难姐难妹们!银行的行长跑了,搞不准我们的钱真的要打水漂了。今天,大河银行给兑付了算完,少一分我们都得去市政府门前静坐请愿,讨要说法。你们说行不行?”
中年男子的话音落,急红了眼的储户异口同声地响应。
银行职员一边解释,一边安慰,一边紧急筹措款项,但仍不能如数兑付,这使得局面进一步恶化。
贺苏杭原本拟好的结束语是在现场讲的,但由于局势复杂,只好重新斟酌,改在演播厅落点评述。
当晚的《黄金时间》播出时,可谓万人空巷。尽管贺苏杭用很小篇幅很少镜头再现了大河银行挤兑风潮场面,目的是引导储户相信政府有能力平息挤兑风潮。由于它的代表性,其他银行的储户快把热线电话打爆了,询问何时能反映他们的呼声,他们也要上《黄金时间》,他们也要讨个说法。
吴世祖收看《黄金时间》是在帝都国贸的理发店,他兴奋地唱起了谁也听不大懂的歌谣:“有好戏看喽。”随即,弹着响舌,幸灾乐祸。
果真,市委宣传部、市政府、市领导,没有一处的电话不是训斥的口吻,同一个调子:“你们《黄金时间》到底是给政府帮忙呢,还是添乱?”可把荣毅台长气得不轻。
吴世祖早有预谋,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苏杭的脾气就是这样,她认为该报道的,谁说也不行。今天早晨我还跟她讲,不要触及银行热点,这是市里的意见,可她偏偏我行我素,谁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跟荣毅讲这番话时,坦然自若是表演出来的。
荣毅稍作考虑,便说:“我看这样吧,你和苏杭都是组织部考察的后备干部,大河银行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免得你们俩产生矛盾。回头呢,我单独跟苏杭谈谈,也不跟她提及你,让她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唉,谁叫你们俩都是我的得力助手呢,谁出点问题,我都心痛啊!更何况非常时期呢?”
吴世祖又说了一些夸奖贺苏杭能干之类的话,临走时还说:“其实,在大河电视台我最佩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贺苏杭,她思路清晰,思维敏捷,敬业精神强,业务很棒,人缘又好。我得好好向她学习。”
荣毅望着吴世祖的背影:这小子虚心多了,不错。
《黄金时间》受到上级批评的事,贺苏杭当天晚上就从荣毅台长那里知道了。她并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关系,也不知道吴世祖都跟荣台长讲了什么,只知道荣台长说吴世祖佩服她,说向她学习。于是,她觉得吴世祖也不错,并不向人们传说的那样咄咄逼人,非得把她这个竞争对手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他才快乐,他才得意。看来,传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她甚至讨厌那些传话不实的人。
贺苏杭长长地舒了口气,忙碌而紧张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她回到家时,早已繁星满天,倦鸟归林。
《黄金时间》曝光了大河银行的挤兑风潮,不仅电视台受批评,贺苏杭受批评,就连主抓业务的副行长来克远也被马野行长训斥得无话可说。
马野质问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