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金銮大殿上,面容清冷的东离国君,形容悲切的罪臣王维,勾唇冷笑的御史大夫苏玖翎,还有至始至终俯身垂首一言不发丞相白信,诸人听着殿上群臣觐见,各怀心思。
不得不说,这王太尉不愧是纵横朝堂多年的老臣,最后时刻这一击殊死相搏,收效显著。
高位之上,琉珠之后那双清冷凤目微微眯起,东离国君薄唇轻勾弯出一抹淡笑来:“今日文武群臣轮番劝谏,皆是替王大人求情之意,看来王大人在朝中的人缘上佳啊。”
堂下,罪臣王维俯身大称惶恐,又闻殿前户部尚书刘大人跪地启奏:“启禀圣上,德太妃娘娘生辰已近,又逢珑瑜公主大婚之际,如此大喜之时实在不宜行连诛之罪,微臣斗胆,恳请皇上轻判王太尉欺君之罪。”
有人领头,堂下文武百官看清形势齐齐下跪,叩首求情。
高位之上,东离国君淡淡勾唇,声线清冷:“刘大人所言也算有理——如此,传朕旨意,罢王维太尉之职,降为七品潜州通史;废王维之子王思远东离驸马之位,禁其永世不得入朝任职;除王维正室安阳夫人封号。今日王家欺君罔上之罪,朕念王维侍奉两朝君主功过相抵,祸不及九族;王维即日前往潜州赴任,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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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降为了潜州通史,官拜七品么?”下了重云高殿,东离后宫凌霄殿,珑瑜公主一袭紫色宫装闲闲靠在软榻上,轻抿一口茶,淡淡开口,“圣上仁德。”
殿下跪着的宦侍一看便是个机灵活络的主,闻言垂首陪笑:“启禀公主殿下,圣上是念在德太妃娘娘生辰和公主即将大婚这双喜临门的当口,觉得不宜兴血光之灾,才特意赦免的王大人。”
嗯,公主淡应一声,不置可否:“下去吧。”
宦侍应声退下,门廊处又迎进来几位宫人,领头的凌霄殿侍女跪地福身:“启禀公主殿下,太妃府上的桂嬷嬷徐嬷嬷求见。”
公主神情淡淡:“宣。”
未几,便见着两个年逾半百精神抖擞的老奴携了几名宫婢进到殿中,俯身跪地呈上几盘衣物首饰来:“启禀公主殿下,老奴奉德太妃娘娘懿旨,为公主殿下送喜服来了。”
高位之上,凤目轻揭淡淡扫过那托盘之上的金缕玉衣,公主淡淡开口:“喜服?大婚之期还未定,哪来的喜服?”
殿下老奴俯身叩首,声音洪亮:“启禀公主殿下,这喜服并非是大婚当日穿的喜服,而是今日公主殿下同驸马一道受万民朝拜时要穿的喜服。按宫里规矩这喜服该是由身份最为尊贵的女眷为未出阁的公主准备的,故而老奴奉了德太妃娘娘懿旨前来,伺候公主更衣。”
宫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女眷么?这受万民朝拜时穿的宫服,本该是由公主的母后准备的呢,寓意本是娘亲对即将出阁的女儿的不舍惦念之情。而如今,这套流于形式的宫服在此时送来,恐怕是试探之意远大于骨血亲情吧。
红唇轻弯起一抹淡笑,凤目轻轻扫过殿下老奴隐隐透着傲气的老脸,公主淡淡开口:“衣服拿回去吧,本宫不喜红色。”
殿下老奴闻言猛然抬头,脱口而出:“公主殿下,这可是德太妃娘娘御赐的…”
“那又如何?”高位之上传来的清淡女声,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仪,“难不成本宫不喜的衣物,桂嬷嬷,还要逼着本宫穿上不可?”
清冷凤目倏然对上那略微呆滞的老脸,里面的寒意吓的殿下跪着的老奴一瞬心惊俯身叩首,那般狐假虎威惯了的跋扈性子,竟是一下再不敢多言。
殿上气氛诡异沉寂,高位之侧,侍女写意垂眼瞥了瞥堂下身子僵硬的桂嬷嬷一行,心中揣摩一番,轻声开口:“启禀公主殿下,前日里德太妃娘娘御赐的那匹玉面苍月锦,昨日司织坊已制成了宫装送了来,奴婢看着觉得端庄又喜庆,今日的朝拜庆典,那身宫装再合适不过了。”
哦,是么?公主淡应一声,清冷的声线不带一丝温度。
“回禀公主殿下,写意平素别的不敢夸口,公主的喜好写意还是清楚的,写意这就命人去把那苍月锦的宫服取来给公主过目可好?奴婢心想着,那宫服的颜色样式,倒也挺称今日德太妃娘娘御赐的这些首饰的。”
嗯,半晌,方听高位之上传来淡淡女声:“那便这么办吧,”话落,幽深凤目淡淡扫过殿下跪着那老奴的脸,公主勾唇轻笑,“同是德太妃御赐的宫服,想来,桂嬷嬷也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那声轻笑,直教人听得遍生寒意,殿下老奴身躯一震,连忙俯身叩首:“回禀公主殿下,老奴不敢。”
哼,耳边传来冷冷一声轻哼,华服微动珠帘轻摇,待到堂下之人再次微微抬眼时,凌霄大殿上已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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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于群山之巅的东离重云殿,雕栏玉砌,巍峨磅礴,从那重云之巅放眼望去,云烟缭绕,东离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举目远眺,温软的夏风拂面,轻轻浮动了那如丝绸般柔润的褐色发丝,那负手立于重云殿外百阶之上的男子,远远望去,便像是一副云烟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