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光从高高的窗棂间迤逦而来,淡薄的铺在春满宫厚厚的暗色的地毯上。初春料峭时寒凉的空气夹杂着水汽,从远处淡蓝色的宫殿重重的阴影中弥漫开来,仿佛要把人整个都冻起来一样。
庆明帝站在宫殿大门外走廊的明昧阴影里,慢慢的跪下来,把怀里的人放到软轿厚厚的银鼠垫子上。
李宽低声问:“皇上……?”
“把他送到皇后那里去,”庆明帝说,“皇后知道怎么照顾他,她会想办法偷偷把他送到考场上去的。”
“可是皇上——”
“皇后问起来,就说朕不知道。”
庆明帝一直看着软轿缓缓的离开,前边已经有人飞速的去禀报,请求皇后起来了。
头顶祖训、长跪不起……
庆明帝冰冷的微笑起来。
已经当了恶人,又装什么无辜呢?
太子在东宫里坐卧不安,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急匆匆来回转圈子。皇后身边拨过来伺候的月妍看到他那样子,忍不住劝道:“太子再不休息,恐怕会被皇上拿出来作话柄啊。”
太子愁眉苦脸的道:“我怎么睡得着?父皇白天还说我没有一点本事,这个太子不如不要当了。月妍,你说我为什么是太子?要是我只是个富贵闲人的话,带着母后和静和去乡下买一间大房子、几亩地过日子,那该多好……”
月妍捂住他的嘴:“太子快别说了!”
太子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坐下来,过一会儿突而站起身:“月妍,你帮我去母后宫里打探打探情况吧!父皇昨天去了母后的静安堂,不知道会不会和母后说起我的事?”
月妍叹了口气,披上雪青溜钻大氅,匆匆的去了。
这个太子是个好人,只可惜生错了帝王家。他忠厚、善良、爱读书、孝顺长辈,换在任何一个普通人家里,都是很讨长辈喜欢的儿子。
可惜生在了帝王家,又生做了庆明帝的儿子。庆明帝当年争夺东宫之位的时候,亲自征杀疆场手刃羌族,战火之中抢来了东宫的太子之位。如今一比,更显得这个软弱的太子太过无能。
月妍匆匆赶到皇后的静安堂,进门就发觉宫女蹑手蹑脚的来去,太医低着头匆匆的经过,内室里房门大开,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月妍一惊不小,立刻拉住皇后宫里的司筵:“大人可知道是皇后娘娘病了么?”
司筵嘘了一声,低声道:“皇后娘娘照顾人呢。”
月妍隐约猜到是谁,只一瞥只见,看见帘后一个人被扶到软榻上,接着来了几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把软榻抬了出去。皇后俯在那人身上,不断的用手拭泪。
月妍道了一声“娘娘”,接着掀帘走了进去。皇后坐在茶几后,怔怔的流泪,见她进来了才茫然的问:“你来啦?”
月妍连忙跪下:“奴婢替太子请安来了。刚才那人……可是……可是……”
皇后突而一摔茶杯,砰的一声脆响。
月妍一个字不敢说,皇后脸色都变了,愤怒的咬着牙道:“莫天逸那个畜生!”
月妍慌忙起身去一把拉上了碧纱橱。
皇后毫不觉察一般,厉声道:“送来的时候就要没气了!他什么都不说,就传了一句话,你道是什么?”
月妍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他说:交给皇后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