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太医院第一御医江正阳已经赋闲在家多年了,先帝御赐了他城郊的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老人家只天天在家含饴弄孙,没事就弄弄花鸟,悠闲度日。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一辆描金青蓬香樟木马车停在门前的那一刻起才被打破,江正阳亲自率领全家人拜服在门口,三呼万岁:“臣奉旨——接驾——!”
英亲王跃下马车,伸手去里边抓什么东西,只是雪纺车帘挡着看不清里边的情况。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什么动静,个别胆大的孩子便偷偷抬眼去看。
只瞥了一眼,眼尖的就看见英亲王一只手坚决的从车里拉扯一个人,那人却闹腾得厉害,抓着男人的手往外推。英亲王低声哄了几句,却终究不耐烦了,抬手拦腰一扛,径自把那人扛了起来,大步往里走。
江正阳老脸一动不动,稳稳当当的盯着地面,眼看着江正阳的靴子从眼前的地面上经过了,才听太监李宽尖细的道:“皇上有旨,平身——”
所有人都重重一扣头,然后垂首站起来:“谢皇上恩典!”
英亲王到底也是从马背上打出来的网页,很懒得讲究这些虚礼。他大步走进堂屋去,把静和往巨大的首座上一摔,低声警告:“你敢在别人家里给我难堪就试试看!”
静和挣扎得颇为狼狈,又被英亲王一路扛进来,脸色涨得通红,眼底水光氤氲,看得人心里又痒又疼。英亲王心里一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静和冷冷的道:“——臣领旨。”
那个表情,差不多就是在说:亲王你自重!离臣远一点!
更深层的意思,更是在提醒他想明白自己是谁的人。
英亲王颇觉恼怒,冷笑着在她肩上拍了拍,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江正阳穿着太医院时的朝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对上边的一切都佯作不见。他见英亲王走过来,便低声问:“圣上所说送来就诊的小贵人,就是这个小公子了?”
英亲王冷笑说:“这人牙尖嘴利逞强斗狠,一不留神就伤人,太医可要小心应付他。”
江正阳看那小公子不过弱冠年纪,裹在雪裘里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利得让人心寒,却是眉目如画冷俊无双。他毕竟在宫里久了,什么样的淫讳荒唐的事都见过了,知道皇帝身边有些美貌少年也不以为怪,于是一眼过去心里就有了底,忙道:“老臣不敢,不敢。”
他上前去伸手给静和把脉,那小公子脾气却忒大,把手一缩,头一偏,一声不吭。江正阳只道是这孩子受偏宠,所以被哪宫的娘娘主子教训挨打受了气,虽然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没动声色,恭恭敬敬的道:“这位小贵人,烦请伸手来,让老臣给你把脉看诊吧。”
静和默不作声,只当作没听见一般。江正阳涵养好,又道:“您不伸手,老臣怎么给你诊断开药呢?”
看到这场景的英亲王大步走过来,一手抓住静和的肩膀,一手一把就攥着他手腕强行扯过来。这几下动作太大力,还正好抓在了静和的伤口上,本来被一路带过来的静和心里就窝着火,抬脚就是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高高在上的英亲王咬牙硬挨了一脚:“……哟!反了你!”
江正阳慌忙退去半步,道一声得罪,便隔着黄绫按住明德的手腕。这一探下去就发现他气血虚弱、脉象紊乱,胸中气海沸腾,一定是重伤在身,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脉象分明就是女子才有的脉象,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英亲王,却只听见那个男人沉声说道:“江太医在太医院多年,想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君眉道了一声不敢,皱眉又把了一会儿脉,轻轻的把静和的手腕放下,跪地问:“得罪了,公子解衣让老臣看看伤势罢。”
静和从他把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儿家的事实是瞒不住的,就冷笑着开口说:“大人这话说的,叫我怎么敢?如今天下太平宫里安好,您偏说我有伤,那你说我这伤是从哪里受的?难道是我打架斗殴、滋事伤人了不成!”
江正阳听得云里雾里,倒是英亲王,原本听江正阳说要查看伤势,心里就有点不对劲。潜意识里他觉得,连自己都没捞得着几眼的静和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被别人看了去,而且英亲王从一开始,就认为静和其实应该是他的人,他的人长得漂亮让人看了羡慕,那是他的面子,但是如果光看脸不算还要看身体,那就让他难以忍受了。
英亲王咳了一声,说:“这个,皇兄……”
话音未落被终于反应过来的江正阳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公子这是什么话!行医者父母心也,既然您上门求医,便是老臣的病人;就算是打架斗殴、滋事伤人,那也是官府的事,和老臣无关。老臣所想的,就是希望把公子的伤病治好,其他的又和我什么关系?公子拿打架斗殴这样的话来压我,实在是大大的污蔑了行医者的用心!”
“……”一番话说的尖牙利齿的静和哑口无言,盯着江正阳看了半晌,才慢慢的解开衣襟,“……大、大人恕罪。”
江正阳原本以为那伤不过是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