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三百年的时光没有睡觉了,”他忧伤地说,而弗吉尼亚迷惑地张大了漂亮的蓝眼睛;“已经有三百年没有睡觉了,我疲乏至极了。”
弗吉尼亚的神情变得非常的严肃,她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小嘴唇颤抖起来。她向他走近过去,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朝上看着他那张凋枯的老脸。
“可怜的,可怜的幽灵,”她低低的声音说;“你是没有地方睡觉吗?”
“在松树林那边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回答道,低沉而若有所思的声音,“那儿有个小花园。那儿的野草长得又高又密,那儿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白色毒人参花儿,那儿的夜莺整夜整夜地唱着歌儿。整个夜晚他都在唱歌,冰凉的像水晶一样的月亮俯看着下面,紫杉树的枝丫像巨大的手臂一般遮护着下边睡着的人们。”
弗吉尼亚的双眼因泪水而模糊起来,她用双手遮住了颜面。
“你说的是死亡花园,”她对他耳语道。”
“是的,死亡。死亡一定是这么的漂亮。在松软的黄土之中躺着,青草在你的头顶上面摇曳,倾听着寂静的声音。再也没有了昨天和明天。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生存,永远地安宁着。你可以帮助我。你可以为我打开死亡房舍之门,因为爱永远与你同在,而爱是胜过死亡之力的。”
弗吉尼亚颤抖起来,冷噤地浑身打了个寒战,有好一段时间在沉默着。她感到自己好像是在做一个可怕的梦。
幽灵又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风儿的叹息声。
“你曾经阅读过图书室窗户上那古老的预言没有?”
“哦,经常,”小姑娘惊呼道,仰面朝上看着他;“我已经完全记得了。它是用奇怪的黑体字母写的,非常难以阅读。只有六行字:
金色女孩得胜时
祈祷发自恶人口
不育杏仁得果实
小小孩儿泪淋漓
坎特维勒得安息
可是我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是什么。”
“它们的意思是,”他悲哀地说,“那就是你必须为我所犯下的罪恶而哭泣,因为我自己没有泪水,而且跟我一起为我的灵魂祈祷,因为我自己没有信仰,要是你总是这么甜美、这么美好、这么温柔的话,那么死亡天使就会同情于你。你将会看到黑暗中的可怕形象、听到恶毒的声音在你耳边低语,但是它们不会伤害于你,因为地狱之力是永远不会在一个纯净的儿童这儿取胜的。”
弗吉尼亚没有回答,幽灵极度失望中猛力地绞着自己的双手,俯身朝下看着低垂金发脑袋的女孩。突然她站了起来,面色苍白、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没有害怕,”她坚决地说,“我要向天使祈求垂怜于你。”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抑制不住低低发出了高兴的惊呼声,抓住她的小手、伏下身去,以古老优雅的方式亲吻了一下。他的手指像冰一样地凉,而他的嘴唇像火一样烫,但是在他引导着她穿过昏暗的房间的时候、弗吉尼亚一点都没有摇晃。在陈旧退色的挂毯上绣的是一些小小的猎人。他们吹着挂有缨穗的号角,用他们小小的手臂在挥舞着示意她回去。“回去!小弗吉尼亚,”他们喊道,“回去!”但是幽灵更紧地抓着她的小手,她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有着蜥蜴一样的尾巴以及黑眼圈儿眼睛的可怕动物们,在雕花的壁炉烟囱上朝她眨眼睛,低低的声音说,“你要知道!小弗吉尼亚,你要知道!我们可能再也见不着你了,”可是幽灵更加迅速地向前滑动着,弗吉尼亚没有听它们的话。当他们到达房间尽头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语。她张开双眼、看到墙壁像一层迷雾一样慢慢地消失了,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阵可怕的冷风在他们四周刮起,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衣服。“快,快,”幽灵喊道,“要不就太晚了,”只过了一会儿,护壁板在他们身后重新闭合,“缀锦卧房”里面就空无一人了。在此之后又过了几天,弗吉尼亚和她的卷发骑士一起到布洛克莱牧场上骑马,在穿过树篱的时候把骑马装撕了个大口子,所以在回到家中以后,她打定主意从后面的楼梯上去、以免让别人看到她。当她跑步从“缀锦卧室”旁边过去的时候,房门恰好是打开着的,她似乎觉得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就想着那是母亲的女仆在那儿,她有的时候把自己的工作拿到那里去做,就探头进去想让她帮忙把骑马装修补一下。然而,让她大吃一惊的是,那却正是坎特维勒幽灵本人!他正坐在窗户旁边,观察着落叶萧萧的秋木败黄之色在风中舞蹈、红叶一阵阵卷起在甬路上。他用手臂支着头颅,整个神态好像沉浸在深深的悲观绝望之中。的确,他看起来太孤单可怜了、简直不可抚慰的样子,因此小弗吉尼亚,尽管她的第一反应是赶快跑开、去把自己锁进房中,却心中一下子充满同情、决定前去试着安慰他一番。她的脚步放得很轻,而他的忧伤又是这么的重,以至于他一点都没能察觉她的存在、直到她开口跟他说话。
“我很对不起你,”她说,“可是我的兄弟们明天就要去伊顿了,到那时候,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