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见她态度还勉强过得去,好受一些,就待奚落两声解解气,后方王永应就接话:“这位姑娘找谁?若是想要请我们局使大人瞧病,那便不好意思了,我们正要赶回锦州,没有时间耽搁于此。”
白笙忍不住暗翻白眼,你们局使是哪位啊?谁说要找你们局使看病了。如是想着,无语道:“对不住,我不是来找你们局使看病的,我要找的人后边那位医女。”
王永应闻声,扭头看到了后方马车的一脚,轻咳几声,摸了摸鼻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车内,傅局使哼气道:“本官没工夫与你们浪费时间,见了人赶紧走!”
宫内少监很快就要颁下三局一比的结果了,眼下还有一日多的车程,他作为锦州惠民局局使,必须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才行,这时候路上停顿一刻,也许就会迟了一时,若放在平时就罢了,可如今,正是他内心焦灼之际。
白笙瞟了傅局使的马车一眼,对说话之人的语气颇为讨厌,遂不假思索地下了马,走向后方。
“我只是离开关阳洲,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么远的路你竟也过来。”子初坐于车帘之外,面对风尘仆仆的白笙,抱歉地笑说。
岂料白笙连道:“主子,也带我走吧!我与你一起来,理应再与你一同离开,我这……”
“不,不用。”子初截断了她的话,阻止了她想要说“这条命是你的”之类的言语:“你没有必要因此介怀,一事归一事,你还有一整个白府,待你好好经营,日后相间机会还是有,回去吧。”
“可——”白笙目光挣扎,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白杜还要你的扶持,你父亲不在了,他的心血还需要你替他延续,当初我只是见你无依无靠在京城,这才留你,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子初柔声劝慰。
白笙不言语了,子初说的都对,她父亲不在,白家以她为首,许多事情都需要认真打理不可疏忽大意,这时候要是就如此舍弃了一切,他父亲数十年的努力便白费了。
一边是继承家业,一边是救命的主子,她觉得很是为难,但是子初却为她做出了决定。
“那……好,日后若有机缘,我再去寻主子去。”最终,她咬牙下了这个决定。
尘土飞扬,看着白笙策马奔回,子初才放下了车帘,马夫不敢误了时辰,急忙忙地挥鞭前行。
绸缎铺里,白杜查阅了白笙没有来得及看完的账册,时不时地看向外便,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恩人已经离开的消息。没多时,马儿的嘶鸣在外头传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瞧果真是自家姐姐回来了。
自从白杜的母亲身体有了好转,他做活的时候也更为卖力,不再同往日那般成日忧心不解,现下做起事来也越发有条不紊,这令白笙很是欣慰,知道白杜已经清楚了缘由,她就点头:“主子已经出城门了,我见了最后一面。”
尽管有些憾然,白杜也只能叹口气,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白笙一起进铺子里去了。
子初跟随傅局使等人赶了一日的路后,太医院派遣的人去而复返了,这便意味着——结果出来了。
关阳洲惠民局里,周海辛深深吸了一口气,叫人开门迎接。
这次来的人亦是原先的那位局使大人,除了他之外,还跟随了好些手下,惠民局本就狭小,人一下子涌入,顿时显得分外拥挤。
“关阳洲周海辛。”少监大人一身官袍,神色严谨,取过属下手中的牒文扫视了一番。
周海辛惶然垂首上前一步,鞠躬小心翼翼道:“臣下在。”
太医院少监点点头,嘴皮子微微扯起,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和气一些,紧跟着道:“接着罢,大家都是行医之人,为民也是为己,日后还需再辛劳一些才是。”
周海辛心中抽痛,双手接下后,苦涩道:“是。”
他身后的掌事医女、余均和方一贞等四个医女不敢言语,垂着头看不出喜怒,相同的结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抱着那么多希望,每次都是一次深过一次的失望。
“来人,东西都搬进来。”太医院少监拍了拍袍袖,喊道。
东西?
周海辛一愣,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不仅是他,余君和所有医女们均是有一瞬间的愕然。
三口木箱被六个人合力抬了进来,周海辛等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箱子,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周海辛颤抖着询问:“大人,这,这是?”
那少监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牒文吧。”
周海辛脑袋轰然一声,机械的捧起牒文,胸口扑通扑通直跳,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上百个字,却让他当先就看见了他最不敢看到的。
承显十七年,关阳洲惠民局乙等。
乙等!竟然是乙等!他几欲喜极而泣,粗糙的大掌狠狠抹了一下面部,再定睛一瞧,“乙等”这两个字果真静静地落在了淡紫色的牒文上,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