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可不是什么方夫人。别老是让人唤你一声夫人夫人的。”
完颜圻随口一句话就让雪妍顿时红了脸,她自然晓得完颜圻指的是什么。只可惜夫妻间的乐趣她从不曾有过,从披上嫁衣的那一天起,恨意和伤害就已经深深地刻进她的骨子里了。埋在衣袖中的指甲深深地扣进肉中,提醒着她莫要再记起往事。
“如此也罢,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已嫁之妇,这话绝对不假。世人总觉得知道的越清楚越好,其实有时候糊涂点过日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王爷不想叫我方夫人,还是唤我闺名梨花就好。”
“还真是一朵带刺的梨花。”完颜圻闻之甚有意味地一品尝,茶香清越,袅袅热雾中雪妍的脸看不分明,如漫天里飞絮状的梨花,瞬间即逝。他突然有种错觉,眼前的女子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看不清也琢磨不透,终有一天如飞絮一般消逝。骤然拂过心扉的错觉令他微微一错愕,听得雪妍的声音绵软,如烟云一般:“该你了。”
完颜圻下意识地看回棋盘,明明是一子之别,她竟将颓势挽回,生生地遏制住了自己的猛烈进攻,一划半壁江山。这位女子心思细密,看似软弱,实则刚强,如同她所酿的梨花白,初尝浅淡,余味无穷回香久久。
完颜圻胸有成竹地执起一黑子,想都不想就放下,对比着雪妍的白子,黑子走势狠烈却不急躁,步步为营,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棋如其人,棋路亦如人生。雪妍看清了自己的白子在纵横黑子之间步履艰难,她却淡淡一笑,毫不介意,执起一枚棋子,细细考量起来。
风细细地掠过竹帘,室内炉火温暖,两人皆是除去大氅,偎在小火炉边上煮茶下棋。时间如同停留住了一般,唯有案几上的一支梨木疏朗的枝桠四处敞开。完颜圻瞧着雪妍下棋的认真模样,回想起日间坊间的传闻,呼吸微微一滞。虽一切皆是他的计策之中,以雪妍引开绕在自己周围的是非,但雪妍沉静的脸,莫名微微蹙起的眉,玉洁的脸庞,让他有那么一刻觉得后悔了。
雪妍放下一子,抬起眼帘,目光里有几分怨怒,忿然道:“你是故意在让着我,按你的手法下棋,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路给对方,你是在嘲笑我么?”
雪妍的恼怒不是没来由的,她费尽心思,好容易走出自己的一条生路,到最后偏偏发现那是对方故意留给自己的一条活路。如果是明摆着让步也就罢了,可是完颜圻这人着实可恶,连唯一的一条生路也要备下重重关卡,若不是有几下子的人还未必能看出。对上完颜圻欣喜的眼,雪妍顿时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错觉。
有滋有味地喝完一杯茶,完颜圻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从不将女人逼上绝路,哪怕是要放她一条生路,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他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身来,说道:“这棋下到这一步也就行了,不必再往下走了。我今日来是想看看第一遭新酒酿造得怎样了。”
雪妍从容起身,越过茶几引路道:“王爷可随我到酒窖里走一遭,新酒初酿,时日尚早,就不能给王爷尝上一尝了,等冬天到来的时候,正是煮酒赏雪的天气。届时雪烟再带上好的梨花白给王爷尝鲜。”
越过案几上的白瓷瓶,完颜圻皱着眉瞧着里头插着的干枯的梨木,不禁多嘴了一句:“这屋里什么都好,唯独这一枝梨木显得唐突。”
“那是上好的梨木,养在山上取来的冰水里,滋养过一个冬天,明年春暖花开之际便可抽芽生枝。”雪妍瞧着那干枯的枝杈,睫羽低垂,冬天就要来了,等过了冬天,她是否可以回到琼国去?